他知道她说的对,他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对徐仪,他已经仁至义尽,给新宁伯家送了那么多的银子,他也没说过什么二话。对吴芬儿,他也给了足够多的尊重,至少让她能在府里立足。时下的男人,如他这般对待妻妾的,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对于温酌,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算计掺杂在其中。
就算她没有跟她大哥相认,他也想将她的位分提到贵妾,想要好好待她。
“你不要我的任何东西,是在羞辱我吗?”
温酌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不是羞辱你,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到了这个地步,季长盛已经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回心转意。
“这些是我给你的,不是你欠季家的,你好歹跟了我一场,我不会就这样让你身无长物的回去,你都带走,素橘你既喜欢便也带走。”
温酌摇摇头:“我只要素橘,你将她的身契给我。”
季长盛木着脸,叫人去拿了素橘的卖身契,交给她。
温酌看了看,塞到自己袖口中,对着季长盛福了福身:“季大人,其实您算是个好人,只是并不适合做丈夫,愿您往后能遇到一位真正懂你知你,与您相互扶持走下去的,真正的知己,温酌心里没有大人,大人心里也没有温酌,天高水长,愿你我,余生再也不见了罢。”
说完,她只带着那放妾书和素橘的卖身契,身无长物,便宛如当初进府时的那样。
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走。
季长盛像个雕塑的样子,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离去的洒脱背影,心中忽然被巨大的懊悔所填满,如果当初再对她好一些,对她温柔一些,是不是她就会愿意留下。
人只有没有得到才会觉得痛,尤其是曾经唾手可得却又失去。
如果说温酌留在他身边,按照季长盛的性格,可能也不会对她更加的上心,但她毅然决然的走了,才在季长盛的心上刻下了一道深刻的划痕,极浓重的一笔。
若原先只是觉得她有些特别,目睹了她如此真性情的样子,他也并不讨厌,甚至因为求而不得,心中还生出一些,视温酌如白月光般的意思了。
温承早已等在院外,见她空着手出来,面上一片温和。
“都收拾好了?”
温酌也笑了出来:“嗯,都收拾好了,大哥,橘儿,我们走吧,回家去。”
“好,回家去。”
季家早就得了指示,三人一路走出季家大门口也没人阻拦,没人相送。
出了季家那朱红色的大门,温酌心里头的大石终于放下,卸去一身的沉重,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看着湛蓝的晴空,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以后她就是全新的她了。
在马车上,她心中掩不住的好奇,几次掀开帘子,看向外头骑马的温承,欲言又止。
温承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大哥,跟他怎样说的,他怎么会同意了呢。”
“你呀,也别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季长盛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会做出最有利的那个选择。”
“嘿嘿,我哪里重要呢,我是人微言轻,要不是大哥出马,我怕是还拿不到放妾书,若我也是男子就好了,可以跟哥哥们一样,去建功立业,也不必困于内闺,若是哥哥们不给我做倚仗,我便什么也做不成。”
温酌垂眸,明显的失落下来。
小的时候,爹爹抱着她,叫她同温豫一般,读书认字,哪怕是旁门左道的杂艺,只要她愿意学,爹爹都不吝重金为她聘请西席,更多次语重心长说,她要比哥哥更加努力。
原来她还有点觉得,爹爹是不是重男轻女,现在才觉得,爹爹是睿智的,知道女子立身殊为不易,要比男人面对的困难多得多。
这个世道,将女子困于内宅,不得施展自己的本事,嫁人便宛如第二次投胎,若是没遇上良人,后半生便毁了,一身荣华荣辱全系丈夫一人。
温承没忍住,捏了捏温酌日渐丰润的脸。
“别想那么多,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若是没有你,豫儿的病,拖也的拖的不行,你靠着自己赚了那么多银钱,做的已经比大多数只会哭天抹泪的女郎都要好了。老天将你生成女儿,总有它的道理,将你生在咱们家是要在咱们家享福的,不是叫你去吃苦的,想的太多,容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