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用仅剩的残存之力,把自己和背包一起丢到床上。新学员的军训,令她和教官全都筋疲力尽,浑身上下挤不出一丝力气,恨不得让床永远长到自己背上。优雅舒适的寝室,再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就连多看一眼,也觉得那是一种浪费。寝室里的四位姑娘,已没有刚见面时那种自来熟,嘻嘻哈哈的声音,再也无法从女兵宿舍里听到。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赵静!赵静!”上铺的陈静,用一种极其凄凉的口气喊道:“你还能不能动?拜托,一会打饭帮我带一份。”话音未落,一袋压缩饼干从下铺无力地飞上来,在床栏上弹一弹,伴随着一声“唉呀!”,又从陈静的视野中消失了。
“嘿嘿,求求你,再扔一次。”陈静有气无力地干笑道。
“说好喽?可就一次,再接不住,你自己下来取。”懒洋洋地伸出手指,赵静从鞋面上拾起饼干,头不动身不抬,向上用力甩出……
“赵静……”
“干嘛?”
“麻烦你倒杯水给我,咽不下去……”
“妈呀!别烦我好不好?”赵静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口中嘟囔着:“我申请调床——咱俩换铺!”
“喂!有点良心好不好?想当初,你死活不去上铺,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我声明:后悔了行不行?”
“行!只要你还有力气把自己挪到上铺。”嚼着饼干,陈静嘴里也不闲着。
“怕了你了!”哀号着发出一声怪叫,赵静举手投降,“那我再声明一下:放弃行不行?”
“行!那赶快把水递给我。”
“唉……”无奈地摇摇头,赵静用足尖挑起军用水壶,狠命甩向“楼上”……
门开了,两个女兵端着盆,互相搀扶着走进来。可刚一进门,便又捂着鼻子退了出去。其中一位敲着门板喊道:“两位大小姐,你们能不能洗一洗?瞧屋里这味!都成什么啦?”
“淑芬大姐……桂芝大姐……”有气无力地撩开眼皮,赵静就像个奄奄一息的病号,虚弱着声音喊道,“我也不想这样,要是还能挪动自己,我也绝对不会这么堕落。”
两个人没再说话,也说不出什么了。捂鼻进屋,迅速打开窗子,探出头用力喘了喘。
“大姐,我抽屉里有香水,您二人先对付一下。等恢复了力气,我们肯定整理内务。”饼干渣顺着嘴角“簌簌”而落,陈静的吃像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个大姑娘混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了她。
“唉!你们俩呀……”于淑芬拉开抽屉,抓出香水一阵狂喷……
“赵静,有你的信,看不看?”掏出一枚信封,刘桂芝在她眼前晃了晃。
“放到一边吧……”赵静钻进被子,“两个小时内,我不想再睁开眼睛了……”
“姑娘家家,怎么比男兵还懒?”摇着头,又瞧瞧一嘴饼干沫的陈静,刘桂芝问道:“也有你的,看不看了?”
“快拿来!呵呵!我比下铺的勤快些。”丢下饼干抢过信,陈静扯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
妹妹: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上了战场。请原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爸、妈还有爷爷。你不总说,我们家的男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吗?现在看来,你很有先见之明。呵呵!表扬一下!
我们新来了一位排长,名字很土,说话很糙,一张嘴动不动就是一句:毙他个舅子的。你别笑,咱当兵的都这样——不骂不亲切。可他人不错,实在、讲义气,带兵很有水平,你哥哥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唯独他,叫我心服口服。对了,忘记告诉你:他和爷爷的小名一样,也叫陈沂生。不知道是不是和咱家有缘,我一见他就好像见到了亲人。
马上要熄灯了,好了,就到这里吧。最后请你转告家里人,说我一切都好,请勿挂念。
敬礼
哥哥
年、月、日和姓名都完全省略了,一看就知道这是未经批准,私自寄出的信函。瞧着信纸,陈静眨眨眼,突然“哇”地一声哭将出来,把满屋子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你干嘛?”一翻身,赵静从床上蹦起来,瞪着大眼睛瞧瞧陈静,“别哭了,别哭了,我去给你打饭就是……”一瞧没效果,又伸出两根手指:“外加麻辣茄子和一条红烧鱼。”还是没效果,陈静反到越哭越厉害。
“怎么啦?”于淑芬和刘桂芝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嘛……”
眼珠转了转,赵静一把抢过信,快速浏览一番后,猛然一愣,便呆若木鸡了:“天哪!陈沂生?这……这……怎么会是那个农村兵?”把信一合,无力坐倒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半天没有言语。
“你们俩搞什么鬼?怎么都古古怪怪的?”于淑芬走到近前,反复看过几遍信,再瞧瞧二人,脸色更加狐疑。
这场伏击战大获全胜,总体来说,老陈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一些新兵,虽说战斗结束后个个呕吐不止,但在战场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