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你快看!”向身后小镇一指,金玄和脸色激变。六盏探照灯突然亮起,将整座河面照得亮如白昼,一批一批巡逻队正从镇子中涌出,将周围显要地形迅速监控起来。
“要不是我们跑得快,现在就成了筛子。”邵海山的后背冒起凉风。瞥瞥陈沂生,见他仍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胆大心细临危不乱,这些优秀指挥员的素质全叫你给占齐了。老陈,败在你的手下,我邵海山一点都不冤。”
“现在比的就是谁更快,”轻瞥小镇一眼,老陈淡淡一笑,“老戏里怎么唱来着?‘先到咸阳为王上’,谁先占领495高地的栈道桥,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唉……打仗就是赌命啊……”一声感慨过后,邵海山摇着头,默然无语。
“哗啦”一响,杨雪龙攀着竹排跃出水面。他抹抹脸上泥水,瞧瞧陈沂生,低声说道:“排长,都摸清了。”
“怎么个情况?”
“这里有溪山团一个营,他们团部就在高坪。”
“没留下尾巴吧?”
“放心吧排长,干净利索。”
“好!”陈沂生点点头,“赶快离开这里,估计没多久,对方就会扩大搜索。”
“可咱能撵过他们的汽车轮子吗?”邵海山忍不住说道,“从这到高坪,不是还有条公路么?”
“那就搞掉汽车!”放眼远处的山峦,老陈把心一横,“我记得:在这条公路上,应该还有一座隧道!”
吴晨东眉头紧锁,一颗接一颗抽着大生产牌香烟。他一会儿走到门外看看,一会儿又来到电话旁敲敲桌子,吓得徐军连大气都不敢喘。
“团长,您晚饭还没吃,要不……我叫炊事班下点挂面?”眼巴巴看着吴晨东,李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甭给我来糖衣炮弹!唉!找不回这个排,就算拿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走到徐军身前,两个人鼻尖对鼻尖,吴晨东阴阳怪气地问道,“徐大少爷!我看你是真能沉住气呀?还站在这儿干啥?求求您,麻烦您再去找一趟,行不行?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不中用的团长,行不行?行——不——行?”他突然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吓得徐军缩缩脖子,,连敬礼都忘了,转身一猫腰灰溜溜就想跑。
“回来!”又一拍桌子,吴晨东喝道,“就这么走啦?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团长?”
“啊?是!”急忙转身,徐军强打精神敬了个礼。
“快滚吧!”一瞧徐军那死了老子娘的模样,吴晨东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沂生,你个王八蛋,害得全营上下陪着你吃瓜落!等老子找到你,要不把你剁成馅,我徐军就是你亲外孙子!”他嘴里嘟嘟囔囔,根本没留意迎面还过来个人。门牙一口啃在对方的脑门上,两个人抱头捂嘴,全都痛出了眼泪……
“哎呀!”
“哎呦!我说李明,你就不能有个眼力价?”
“团长!电话!电话!师长的……”李明面灰如土,顾不得擦去额上的鲜血,扯开嗓子叫道,“他老人家口气不善,团长,您可悠着点。”
两眼一闭,吴晨东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妈的,消息怎会传得这么快?不用说,团部一定有奸细,要叫老子找出来……”
心里想着,可脚下却不敢迟疑。硬起头皮接过电话,吴晨东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那颗“嘭嘭”乱跳的心,把耳朵贴在话筒上……
“是吴团长吗?”电话里传出慢条斯理的声音,“你是怎么搞地!一个好端端的排,怎么就突然不见了?你这领导是怎么当地?嗯?军里刚刚开完纪律工作整顿会,你们就出问题,是不是想顶烟儿上?”
“别!别!我说老首长,这我哪儿敢哪?这……这不是……”
“不要跟我狡辩!我说什么来着?同志啊!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吗?我看毛病就出在你们几个主要领导身上——对下面听之任之、放任自流,没从思想深处抓教育!”缓缓语气,罗玉浦又道:“你们哪!不要出了事儿就往下面同志身上推。纠其原因,还是你们头脑中存在的思想问题在作怪。只抓军事训练,不重视思想政治工作,那能行吗?”
“是是,这不行,不行,那个……”吴晨东的脑汁在飞快地搅动,他拼着老命去苦苦思考对策。一旁的李明想笑又不敢笑,结果反到把自己的脸色给憋得通红。
“那个……那什么,老首长,情况没有这么严重。这个……哦!这个侦察排嘛!这个……他们执行命令去了……对对!是执行命令去了……哎呀!我的老首长,我哪敢骗您哪?肯定是执行命令去了……不过……那什么……为了给他们作掩护,这个,也是为了保密。是我下令不要对外声张……对对!是我下的命令,这件事……哦!是的,是的,团政委也知道……”说到这里,他急忙冲李明挤挤眼,蘸着茶水在桌面上飞速写道:给老高打电话,要快!
“啊!老首长,我在听,您继续说……什么?作战命令?哦!有有!回头我亲自送去让您过目。不过为了隐秘,这个排没有携带通讯设备……对对!所以啊!现在也没办法和他们联系。但是请老首长放心,这个排一定能经受住考验,我用脑袋担保……啊?那个排长叫什么名字?叫……叫……”吴晨东拍拍额头,苦思冥想。李明心领神会,提笔在他眼前迅速写道:陈沂生。
“对对!叫陈沂生。唉!瞧我这记性……啊?怎会派他去?老首长,这个……什么?这个排没希望了?怎么可能呢?老首长,这个陈沂生……嗯?你比我还了解他?这……这……您要通报军首长?不不!老首长,情况没那么严重吧?喂喂!老首长!喂喂……”垂头丧气撂下电话,吴晨东哆哆嗦嗦点根烟,一口接一口,吸个没完没了。
“团长,政委电话接通了,您……”
一把抢过话筒,吴晨东不顾一切,拉着哭腔喊道:“老战友,你赶快来!对了!你现在在哪儿?什么?还在医院打点滴?哎呦喂!你还有生病的心思啊?出大事啦!是是!很严重……哎呀!我没办法冷静啦!你赶紧来,对对,就是二营侦察连……行啦!你就别安慰我了。拜托你一件事儿,别忘带上盖章的空白手令……哎呀!你就别问了,算我求你还不行?快点,一定要快!就这样!就这样……”撂下电话,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长出了一口气。可这手依旧是哆嗦个没完没了,怎么按都止不住。
“报告!”
这一嗓子差点没吓出吴晨东的心脏病。回过身,瞧瞧因激动而浑身乱颤的徐军,他拍拍胸脯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又怎么啦?”
“团长!二排有消息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儿?”上前一把揪住徐军的衣领,吴晨东吼道,“你快说!”
“团长,袁光在河边发现了二排的张大志……”
“那还不快把他领过来?”
“他昏过去了……”
“饭桶!”吴晨东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在徐军屁股上。咧着嘴,揉着胯骨,徐军转身揪袁光,唾沫星子就跟下雨似的:“你他妈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快想办法?我要活的!一定要把他救活!”
“行了吧你!”用力一挥手,吴晨东不耐烦地喊道,“都别闲着,一起过去瞧瞧!妈的,等老子找到陈沂生,非枪毙他几个来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