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分别后,陈沂生再也没见过赵静。从老邢那里返回驻地时,他总是要兜个大圈子,在赵静家的将军楼前,悄悄转上几转。有时赶上门口有人出入,他还象作贼似的躲来躲去狼狈不堪。他既想看到赵静,又怕瞧见赵静,每次提及那个令人头疼的小丫头,心里总有怪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好,就好像吃了巧克力。
“要是见到她……我该说啥?”老陈暗道,“就说……你还想不想学打枪?”摇摇头,他感觉自己找赵静的目的,并非是练枪那么简单。那种奇特的感觉,很古怪,每次提到“遭、凿、早、赵”或是“精、警、静”时,他的心脏就跳动得厉害,脸上也仿佛被火烧灼一般,热痛不已。现如今,哪怕仅仅看她一看——仅是一眼,只有一秒钟,他也觉得心里能够平静一些,能多吃几个馒头。
“我这是怎么了?”他无数次地反问自己,“难道我是……”他不敢再想了,“不!不!俺……我只是个兵,是个农村兵。她可是首长家的……我配不上人家……” 不知不觉,便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之中,以至于无法自拔。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么矛盾:原本极其平等的人,可一旦扯上政治、经济背景,那就变得极不平等了。
“我还是本本分分做个兵吧。”老陈极力压抑着躁动,很痛苦也很无奈。
“全体集合!”门外响起一阵紧急集合哨。老陈立刻从床上跳起,一边穿衣服一边推搡兀自酣睡的霍保生。
“干啥啊?”霍保生揉揉眼睛,“你又闹什么妖蛾子?”猛然,他打了个激灵,侧耳向门外听了听……“大胆!快帮我把裤子拿来!”
老陈随手抓起一条裤子扔过去。
“啊呀!错了,这是衬裤!大热天谁还穿衬裤?”霍保生急得直埋怨。
“那你自己找,睡觉前也不把东西放好喽!”陈沂生也没好气儿。
“谁知道礼拜天还搞啥紧急集合?奶奶地,没事吃饱了撑的!”
没空和他耍嘴皮子,陈沂生扎好武装带,全副武装冲出门去。
“全体都有了!”于自立看看手表,瞥瞥第一个报到的陈沂生,又瞧瞧最后扎进队伍的霍保生,挥手阻止值星干部上前汇报,叫道:“立正!向右看齐!!!”众人赶紧调整自己位置。“向前看!!!”于自立快步走到队前,“请稍齐!”一脸严肃的他瞧瞧众人,样子不怒自威。“把你们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算是对不住大家了。也没有别的事儿,主要想看看在紧急状态下,你们个人的应变能力。不过我很失望:你们这些兵,简直就连饭桶都不如。知道从警报吹响到现在,你们一共用了多少时间?整整十五分钟!我想问问:这要真是敌人打进来,他们能给你多少个十五分钟?”叹口气,他又道,“就算能给你这十五分钟,可你们自己认为:这十五分钟的质量怎么样?很满意是不是?”冷眼扫扫众人,“全体都有了,立正!今天科目,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听我口令:前排出发,后排跟上!”喊罢,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于自立率领队伍先在操场上跑了三圈,四下看了看,便折身奔向大门。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从黑暗中走出了三个人。
“何宽,你看清是哪个人没有?”领头的干部问道。
“冯处长,他跑步姿势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就是第二排正数第六个人。”
“那好,你回去签个字。”望着空荡荡的校场,冯刚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望着刘卫国那不悦的表情,冯刚心里涌出一阵不快。
“听说……陈沂生又闯祸了?”。
“你消息到是蛮灵通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性。”
“没定性?为什么?连这样一件小事儿,你们还要拖拖拉拉?”
“你懂个什么?”冯刚掐灭烟头,冷冷说道,“情况比你想象得复杂。”
“复杂?”
“何宽那个笨蛋也不动动脑子,一口咬定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干的。经过我们调查,那个女的就是赵军长的宝贝千金。你想想,这怎么处理啊?谁敢找那麻烦?”
听到这番话,刘卫国脸色阴霾不作声了。看着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冯刚心中暗道:“你小子真是毛嫩,阴险有余经验不足,还得好好历练历练。妈的,你这死了老娘的德行,哪像个战斗英雄?也不知道是你命好还是敌国人比较苯,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对了,据说……那个侦察连暂不调动了?”刘卫国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放心,已经决定的事情肯定不会变。原本,是想等考核结束后再派他过去,可这小子太碍眼,留在身边迟早是个麻烦,所以老首长指示:还是叫他尽早滚蛋为好。你放心,就算那个连不调动,老首长也照样会把他调到一线部队。”
“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儿?”
“你想要什么准信?调一个兵,是我这小处长说办就能办吗?想弄死一个人,会有许多办法,但最愚蠢的,就是毁掉对方赔上自己。有时候,如果你能换一种思维,不仅可以事半功倍,而且还会更加完美。别忘了,只有有效地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前些日子你一直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会放任他,并默许他可以不参加训练?说白了,这就是想叫他军事素质不过关,也只有这样,送他上战场后才最容易达到目的,也不会给别人留下话柄。你想想:谁会为个一无是处、懒懒散散的小排长去鸣冤抱屈?”冯刚瞧着刘卫国,说起这番话时谈笑自若,好似吃饭喝茶般随意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