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叔叔好像是有所准备似地问瑞斋,
“为什么日本人敢在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上欺负咱老百姓?”
“那还不是看咱们好欺负嘛。”瑞斋脱口而出。
“俺要是有杆枪,也许会能冲上去教训教训他们”本家叔叔忿忿地说。
“当时,两个警察都拿着枪,他们也只是站得远远地,不敢上前管。”
“警察那帮狗东西,欺负老百姓一个顶俩,在日本人面前就成了熊蛋包。”
“俺当时就想,如果俺手里有枪,说不上就能冲上去。”
“咱们都是老百姓,打不过日本人的。你冲上去,也是白送死。”
“这么说,还没有人能管得了日本人的啦?”
“有他们怕的。”
“你说的是谁?”
“八路军啊!”
“八路军?”
“对,八路军!八路军就是专打日本鬼子的。”
“八路军长什么样啊?”
“八路军和咱老百姓都一样,有的穿军装,有的不穿军装,有的穿咱老百姓的衣服,头上戴一顶八路军的帽子。”
“那是为啥呀?”
“俺也不知道为啥?我只知道他们非常勇敢,不怕死。见了鬼子敢往上冲。”
“八路军都在哪儿呀?”
“这可说不上,不过俺听说,从咱们村再往山里走,那里就有八路军。”
一路上的话说到了这儿,瑞斋和本家叔叔该分手了。瑞斋又回到了那个周围人都不大关心这样话题的现实中。每天照例跟着老板卖洋布,帮着照看孩子,再就是打扫铺子。
瑞斋似乎体会到了父亲当年当小学教员的感受。自己三年学徒下来以后,也得继续在店里帮着老板照看店铺,看着小少爷一天天长大,看着日本兵端枪横行在仁厚镇上。
老百姓私下里说,两个日本兵就能管住一个村子,三个日本人就能让一条街上的人都听话。眼下的唐县城里驻扎着有十来个日本兵,那还不是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
过了这个年,瑞斋年满十八岁了。母亲刘氏替儿子的婚事着上了急。跟瑞斋说过一次,被他借口学徒未满给挡了回去。刘氏正为家里拿不出彩礼钱发愁,儿子的借口倒也让她打消了马上给儿子操办婚事的念头。
每年攒下一块大洋,三年就是三块大洋。等到儿子学徒期满,每月还能拿到一块大洋,那真就够给他说媳妇的了。这样想着,刘氏的心倒也安了。丈夫给她留下了三个儿子,瑞斋是她最大的寄托。
这天,正赶上镇上有集市,刘氏卖完了手工女红,又走到离洋布店不远的地方向店里面张望,看见瑞斋娴熟地应酬着顾客,心里头觉得暖洋洋的。看着儿子,刘氏踏实了许多。她不想每次都叫声儿子,那样瑞斋会分心的。她揣好了卖女红换来的钱,最后又看了瑞斋两眼,就急忙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