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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静流涌(无男主)

王安啊王安,且容你蹦哒几日,再过些时日你怕是怎么死的也未可知呢!

他正忖度着,窗下有个身影倏忽经过,快步走到门口,一打帘子,叫了一声:“干爹。”

严如水知道是海东青,依旧阖着眼皮问道:“万岁爷留你问了些什么?”

海东青脱下了外头的襕袍,挂在衣架上,只着一件青地暗纹的贴里,俯身跪在严如水跟前,细细地敲击着他的腿脚来,一面拿捏着分寸,一面候在跟前回答着严如水的话来:“万岁爷只是问儿子,昨夜如何提审张忠诚,他中途可有异常。”

“你怎么说?”严如水稍微抬了抬眼皮,像是从一线缝隙里窥测着海东青,有时候他是个可亲的老头儿,可现下他更像是山中成了精的鬼魅,于一呼一吸之间,悄然掌握着周围的动静。

海东青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忖度着说道:“奴婢照实说了,张忠诚被驾到偏殿的时候人是好好的,奴婢出去接驾,回来时人就疯了,怀疑他是自己服了毒。”

“好一个照实说了!”严如水睁开了眼,一双狐狸眼睛微微扬起,似是带着点笑意,后槽牙咬得霍霍响,他把海东青的手一把攥起,逼近了他,眸中精光四射,“这桩案子全由你接手,是你自作主张害了张忠城是不是?”

海东青敛眉,压下了自己的慌张,半是哀求地解释着:“干爹莫要生气,儿子……儿子是想着这个张忠诚活着,倒不如死了得好。”

“这倒是稀奇了,你平日里不声不响就爱读些孔孟之道,如今倒宁肯弄脏了自己的手,也要杀了一个与你不相干的小长随,海棒子,你这可是庄稼人进皇城——头一遭呀。”严如水的目光在海东青的脸上细细摩挲着,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和蔼起来,“是你这个小崽子长进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打了眼,没认出你这块荆山玉?”

“干爹莫要生气,儿子是您一手提携,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会和那些死读书的腐儒一样见识?张忠诚不过是一个小长随,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是一个死的张忠诚于干爹更有价值,还是一个活着的张忠诚于干爹更有用处。”

这个道理,就和前朝科举案里死了的那个张善文一样,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谁会真的在乎?

海东青舌灿莲花,严如水将目光在他脸上重又逡巡了好几遍,不由得摇头感叹着:“妙啊,可惜你怎么偏偏是个朝鲜棒子,你有这样的手段,若生在我们大周,必是个搅弄风云的人物了!”

诚如海东青所言,一个活着的张忠诚,充其量不过就是御酒房的小长随,他又能抓住王安的什么把柄呢?

倘若他们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有东厂加持,他们内官监指不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若是张忠诚死了,死无对证,内官监尽可以捏造证据,将这一切都推到王安的头上。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杀人,万岁爷能不发难么?这一回,司礼监可是桐油桶子难擦得干净!

严如水想到这里,顿时通身舒畅,他转过头来又问了海东青一句:“那万岁爷那边又怎么说?”

“万岁爷没有再问张忠诚是怎么死的,只是说这事情交给锦衣卫查办,让奴婢仔细盯着瑾言姑娘,提防她自作主张。”海东青说到这里,抬起眼来,似是颇有些为难,“干爹,儿子驽钝,实在不知万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如水方才还因为海东青的手段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下看着他臣服地低着头,一时又有些怜爱,同时他心中满是凌驾于聪明读书人的骄傲,狠狠地吸溜了一口茶水道:“万岁爷,这是把瑾言的脾气摸透了呀!瑾言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能不闹吗?她闹得越凶,司礼监的火烧得越旺,横竖也烧不到咱们西苑这里,万岁爷乐得看戏。”

“只是有一样,别叫瑾言姑娘受了委屈。”他又像窥破了什么天机似的,嘴角不由得飞了起来:“可不受委屈又怎么成得了大事呢?”

“那干爹的意思是……”严如水言辞含糊,海东青有意装傻,务必请他示下。

严如水斜了海东青一眼,无情地翻过脸,沉声道:“受!这委屈当然要受!她不受委屈,咱们万岁爷有什么由头拿司礼监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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