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言听他叽里咕噜念了一串鸟语,难免诧异地微微翕动了下双唇,追问着,“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萧元慎神秘兮兮,期待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瑾言眨了眨眼,细细感受了下四肢百骸的动静,而后失望地摇摇头,“好像没什么感觉……”
“你没有觉得脸红红的,烫烫的,心里跟着热热的?”
“陛下,喝了酒的人都会这样。”
……不灵……萧元慎有些丧气,这是他认真钻研绝色书生的话本后总结的规律。
他发现那些言情话本,里面的书生小姐只要在四目相对时,眼波流转,总会有情愫隐隐流动,而后小姐会害羞地避开……但是到了自己这里非但不灵,还因为瑾言的人间清醒格外尴尬。
他想到这里,索性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反正再清醒也是丢人,还不如干脆醉倒。
露酒后劲上来,醉意跟着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脑袋跟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萧元慎闷闷地又喝了一杯,再抬眼时,眼圈已经因为醉意染得红红的,倔强地抿了抿双唇,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瑾言瞧萧元慎有些古怪:“陛下有些醉了吧?”
说着,她摇了摇青花酒壶,分明还剩了小半壶。
啧,这人酒量不行呀!
瑾言起身想唤外头的尚食女官,叫她们送些解酒汤来,却被萧元慎蛮不讲理地从后头扑上来,一把扯住了袖子,酒醉的人虽有意识,知道不可唐突,却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撕拉一下,竟硬生生拽下了半截袖子,露出了瑾言雪白的中衣,瑾言不由惊呼一声:“陛下!”
裂帛之声,在严如水听来便是暧昧绮丽的喜讯,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喜上眉梢:“成了!”
里头,萧元慎拽着半截袖子,越发失意沮丧,他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怯懦的一个人,明明身居九重,有些话却要借着醉意,才有勇气说出口来,他这样想着,委屈憋闷都涌上了心头,眼泪倔强地在眼圈里打着转,他吸溜了下鼻子,背过身去,暗暗擦了擦。
怎么这人喝多了还爱哭啊?!
瑾言给萧元慎突如其来的委屈吓得立刻手足无措,眼下这情形怎么也不适合叫旁人看见,瑾言不好再叫宫女送解酒汤来,自己上前哄小孩似的,奶声奶气哄道:“陛下不哭,陛下不哭。”
“你说话正常点!”萧元慎回眸怒嗔了一眼,“我没醉!我最讨厌你这样!“
“没醉没醉!”瑾言敷衍地点头,不与喝醉酒的人计较,不过听这话萧元慎似乎还憋着对自己的不满。酒后吐真言,瑾言耐住性子,循循善诱,“陛下讨厌微臣什么,说出来,微臣改就是了。”
萧元慎乜了她一眼:“我最讨厌你一口一个微臣。”
“我最讨厌你心口不一,表面一套,心里一套!”
“我最讨厌你把我当个弟弟!”
萧元慎提起来就有气,从衣袖里掏出那枚金簪,在瑾言跟前摇晃着,一字一顿质问着:“你说,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比不上那个破石头!”
萧元慎的讨厌越说越多,瑾言知道,他是越来越醉,渐渐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大抵醉酒也分三个阶段,初时微醺,依旧神志清醒,只是借了一点融融的酒意,人比平时更活泛些,爱说爱笑;再进一步,像这样酒壮怂人胆,说些平日里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闹些平日里不敢闹的笑话;而最后一个阶段便冒出些奇怪的酒癖,有些人爱哭,有些人爱笑,有些人爱念诗,有些人喜欢啃桌角,胡搅蛮缠,不能理,越理越不肯罢休,折腾一晚,到第二天早上他自己醒来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瑾言接过萧元慎金晃晃的玫瑰簪子,一面扶他到榻上躺着,一面糊弄着:“陛下,您先睡会儿,睡醒了再讨厌我。”
她要给萧元慎盖上毯子,却见他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泪珠滑落下来,嘴里喃喃念着:“如果我像皇兄一样,你是不是就会答应?”
皇兄……敏怀先太子?瑾言跟不上醉鬼的想法,瞧了瞧手里的簪子,思忖了下,还是将它重新放回了萧元慎的枕边,郑重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答道:“不会的,陛下请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