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的圆桌上,已备好丰盛菜肴,相对的位置摆好了两副碗筷,两盏透明的琉璃杯,边上放一把青花瓷缠枝莲的酒壶。
萧元慎瞧这阵仗,知道是严如水自作主张,心里欢喜,脸上却故意促起眉尖:“怎么还备了酒?”
严如水讨好道:“爷,这是御酒房新酿的竹叶青露酒,健脾安神,太医说了,您睡前喝上一杯能补气养血。趁着您今儿个高兴,奴婢就自作主张将这酒呈献上来了。”
瑾言在一旁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偷偷瞧了眼萧元慎,不巧萧元慎也因为不安向瑾言瞧了过来,四目相对,他越发心虚,怕瑾言看出什么端倪,轻轻咳嗽了下道:“既如此,就尝尝吧。”
尚食宫女先是在琉璃杯中放入了几片红润的玫瑰花瓣,而后方才斟酒,透明的琉璃杯中瞬间泛着淡淡的青色,是早春蒙着烟雨的细柳色,玫瑰在酒水中翻滚了两下,漾了上来,瞬时芬芳浸润入酒。
瑾言轻轻抿了一小口,玫瑰行气解郁,中和了烧酒的烈性粗糙,入口倒是平滑,不像以前在流云观被师傅拉着喝的烧刀子,辣得呛嗓子。道观的师傅虽是女子,却也贪杯好赌,瑾言说是苦修,其实跟着她自在逍遥,甚至还学了两句骂人的话。许久没喝酒,肚子里的馋虫倒被勾了上来,瑾言不觉就喝了小半杯,双颊晕起酡红色,身上渐渐也暖了。
人在微醺的时候,平日再严防死守的心墙都会松懈下来。
萧元慎本打算借这一点与瑾言说两句交心的话,现在瞧她不一会儿功夫小半杯酒下肚,又生怕她真的喝醉,对她道:“就只喝这一杯吧,暖暖身体就好。”边说边紧着给她夹着菜。
见这两人气氛不错,严如水怕自己碍事,便领着尚食宫女们去外头候着,只余那两人在里头独处。
两个小宫女背着严如水偷偷咬起了耳朵,一个捂嘴笑着:“瞧咱们万岁爷多温柔小意,我瞧着都脸红。”另一个也点点头赞同道:“可不,从前叶娘子在时,万岁爷可从没关心起小厨房的膳食合不合姑娘胃口。”
严如水虽不大清楚两人叽叽喳喳什么,却隐约听见叶娘子三个字逸出,当即轻咳两声,压低声音警告道:“太后说过,这宫里再不许提这位娘子,你们全忘了?”
那两个小宫女一听这话忙唬得忙低下头来,咬着唇赔罪道:“公公,我们错了。”
严如水瞧她们两人委屈巴巴,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宫女的事情轮不着杂家来管,下回可别再犯了,仔细上头的女官知道了,要脱了你们这层皮。”
说着,他摸了摸小宫女的脸颊,滑嫩嫩的,就好像脱了壳的鸡蛋,撩得严如水心里痒痒,又无处发泄,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小宫女纤细的腰肢,疼得那宫女红了眼圈,他心里才痛快了些。
对于女人,他也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相较于那个司礼监的那个王安折腾人的手段来,严如水自认为自己要高尚得多,至少他还算有点人味儿。
他满足地回味了下手上残余的温软触感,又静静竖起耳朵,听起了里面的响动来。
瑾言在给萧元慎继续讲起了永宁的风俗,萧元慎听得津津有味,好奇问起:“你们那里有巫术吗?”
瑾言知道,这又是汉人对西南奇怪的认知,总觉得他们那里的人个个会养蛊。
她每回老老实实回答说自己也没见过,对方总不免有些扫兴,因此这回瑾言索性借着酒意哄骗萧元慎,很庄重地点了点头:“有的,虽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神。”
“真的?”
“可不!”瑾言绘声绘色地胡说八道,“我们永宁有一种只有女人才能学的巫术,叫做不思鬼。好比有些女人,养家累了,想偷个懒,躲个清闲,她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猫来,蹲在人家的窗口,叩叩窗户,喵呜喵呜求收留,只要她这么一叫唤,没有不心软的,都把她迎进屋里伺候着,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奴仆。不过不思鬼也知道报恩的,有时候抓抓老鼠,有时候主动暖床,但她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祛病消灾,有时候她能闻见奴仆身上带着的病气,就会趁奴仆睡着的时候,轻轻嗅一嗅,将邪气吸出来,吐到水里,就化成了鱼虾,够吃上好一顿的。”
萧元慎哦了一声,配合地点点头:“这不思鬼我也有一只,还给取了大名儿叫雪将军。”
瑾言噗嗤一笑,萧元慎晃了心神,只觉得好像有些醉了似的,他越发端了起来,严肃道:“你没见过巫术,朕可见过,上回那个葡都丽家的传教士来的时候,特别教了我一招摄魂术,你首先得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再施咒,像这样……”
萧元慎说着把目光落进了瑾言的眼睛里,瑾言有些茫然地瞧了瞧四周,他却道:“你配合一下,要注视着朕。”
瑾言敷衍地哦哦两声,瞪大了眼睛望着萧元慎,别说,那妩媚的眉眼,因为染上了一点醉意,确有勾魂摄魄的力量。
萧元慎凝睇瑾言,只觉她的美在帝京独一无二,杏核似的黑漆漆的眼睛,笑起来时弯成浅浅的月牙,瞋视时又有一些娇憨,挺鼻子,高颧骨,却被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宽容进去,端庄里多了几分英气,而那薄薄的两片唇,不点而红,唇珠轻轻凝成一点……
“就这样一直盯下去吗?”瑾言瞪得眼珠子有些累了,骤然间开口问道,断了萧元慎的胡思乱想,惊得他忙收回了目光,“再念一遍咒语,宽度由物流完私有发择友发嗦吴都有库洛桑德。”
还真有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