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她于廊下逗着一只狮子猫,一边听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白象的回报,半晌也没说话,面色如常,并不似昨日那般激动,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掌印太监刘白象侍奉一旁,他跪在地上回奏,太后一直没叫他起来,他不敢轻易移动半分。他知道昨夜万岁已经在悄悄筹划移宫,但自己是今日早朝后方才接到的消息,那时万岁爷已经住进了西苑,太后这是怪他的耳目行动不够利索。
直到一盏茶功夫后,太后才放下了逗猫的羽绳,叫道:“起来吧。看来你的人也不中用了。”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必定好好调|教,再放几个去西苑。”
太后勾唇嗤笑:“刘白象,你是老糊涂了不是?他血洗西苑的事儿你倒是忘了个干净,乾清宫的钉子都能叫他拔了,那洗干净了的西苑还能叫你插得进手?”
刘白象惶恐低头:“是奴婢失职,奴婢罪该万死。”
“留着你的脑袋吧,要砍也得是皇帝来砍。”太后抿了抿鬓边,有些伤感,“今早起来照镜子,又添了几根白头发。孩子大了,不由人啊!算了,随他去吧,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了,才高兴!”
刘白象摸不准太后的意思了,锁眉问道:“娘娘,可若是有小人进谗,蒙蔽万岁爷,可又要怎么办呢?”
“怕什么,他身边不是还有个陈瑾言么?”太后抬起眼皮,侧身对一直默默不语的兰尚宫嘱咐道,“负责内起居注的文书太监皇帝不喜欢,平时只有去外朝时才带着,如今就给他换个他喜欢的。你去给陈瑾言传个话,叫她兼领文书房的差事,侍奉皇帝左右,撰写起居注,皇帝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写清楚了。”
现成的人选,还有比那丫头更合适的钉子么?
刘白象忙不迭奉承:“到底娘娘圣明,奴婢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太后全把他的奉承当了耳旁风,不搭茬,只是叹了口气道:“刘白象,我养了他这么久,怎么他就是不跟我亲呢?你说,会不会他听人说了什么?”
刘白象的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阴云,他忙安抚太后道:“怎么会呢,当年的案子,先帝爷审得明明白白,没有留一个活口,断不会有人敢拿这个做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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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言姑娘,这也是太后看重。”
尚仪局女官值房的廊下,兰尚宫她刚给瑾言交代了太后的口谕,笑得亲切。
看重自己便是给自己委派细作的活儿?
瑾言舌尖泛起一点苦意,但也只能与兰尚宫虚与委蛇地笑笑,还将她送到了院门口。
正要回身,柳雪音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从瑾言身后凑了过来:“挺热闹呀,太后给你送温暖来了?”
她不知是从哪里钻不出来的,冷不丁吓得瑾言一个激灵。
“瞧给你吓的,皇帝是不是看你胆小,昨晚上才护送你回来的呀。”柳雪音戏谑道,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尚仪局可又传开了。”
“你这张嘴,在宫里能平安活到现在没被打死也是奇迹。”瑾言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复又回到廊下坐着。
不远处,陈瑶瑶正领着才入学的小宫女,摇头晃脑背《千字文》。她教得认真,柳雪音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咳,她教得那么卖力有什么用,等内书堂开试,咱们女官还不是照样给那帮没根的压在底下翻不了身么?
“她忽而想起什么,侧过头来问,“对了,万岁爷移宫,你去西苑当差,顾得上内书堂监考的事儿吗?你要是顾头不顾脚,我倒是可以代你去监考。”
柳雪音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瑾言轮值之事。
她虽跟在萧元慎身边当差,但一月之中当值日子不过二十日,另有十日需在内书堂坐镇,督促宫女学问。
宫内每月初一乃内臣学问考核之日,每月考核积分,年终积分前十名的人才有机会提拔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