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科道官们聚在皇极门外敲登闻鼓鸣冤呢,文武百官跪在左顺门外,求太后娘娘重议皇后人选,东厂的人拿板子打都打不走,一个个闹着要死要活。”
哦,原来是人心浮动,好事!
“闹出人命了吗?”萧元慎歪到榻上,随手翻开《水浒》,眼皮子也不抬。
“那倒没有,东厂的番子下手知道轻重的。”
“这就好,老爷子们怪不容易的,一大把年纪了,叫太医院去瞧瞧,开点药,别给打坏了。”
萧元慎抿了抿唇,没让自己的笑意从嘴角跑出来。投石问路,这第一步棋倒是走对了,他对自己稍许有了些信心,问严如水:“伴伴,你觉得朕可算讨人喜欢?”
严如水愣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谄笑道:“爷爷,您可是真龙下界,咱们供着您还来不及呢,哪敢让您来讨我们喜欢!”
唉,从他这里听不到一句实话。
萧元慎剜了他一眼,叫默默跟在严如水后头的海东青从外面拉了个洒扫宫女进来。
那宫女压抑不住心中忐忑,连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事,连行礼问候都结结巴巴,萧元慎看了她这样,不愿为难,柔声软语道:“你莫要害怕,朕是想问你,若是朕让你侍寝你可愿意?”
那宫女一听这话,连忙磕头如捣蒜:“奴婢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被放出宫了,求万岁开恩!求万岁开恩!”
可不是实话么,吓得舌头都利索起来了!
萧元慎的脸沉得能滴下水来。
严如水忙用手肘捣了捣海东青,使了个眼色,叫他把人带下去,自己则堆着笑道:“爷爷,您莫要跟这种没眼力见儿的小丫头片子计较,她懂什么呀,她要懂您的好,那还能在外头扫地么,早进尚宫局的门了!”
萧元慎对他的鬼话嗤之以鼻:“那你觉得陈瑾言聪明吗?”
“能叫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另眼相看的人自然是聪明的。”
“那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萧元慎话锋一转,但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太过露骨,轻轻咳嗽了下,想掩饰几分。
倒还真是个少年郎,平日无论是下棋还是操演,他都能沉得住气,唯有提及男女情爱,多少有些扭捏不自在。此前他与那个叶娘子周旋,倒是从容不迫,想来,万岁爷对瑾言姑娘或许一开始就不一般吧。
严如水是看着萧元慎长大的,他知道,在主子们的眼里,自己只是一条狗,可一条狗也有感情,他对萧元慎的感情总归是更深厚的,只是这些年,萧元慎长大了,渐渐不爱亲近人,也学会了把心思藏起来,连自己在他跟前当差,也得学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因而萧元慎这偶然间流露的真性情倒让严如水心里一热,把话匣子打开了。
“万岁爷,奴婢七岁进宫伺候主子,奴婢只知道主子们喜欢什么,奴婢哪里知道姑娘家喜欢什么呀。不过话说回来了,别说一个姑娘家了,就是一个石头做的人也经不起琢磨,您要是琢磨透了,她喜欢什么,您就给她什么,她还能不喜欢您吗?”
“就这样?”
萧元慎将信将疑,他回忆起父亲在的时候,他把母后捧到了心尖上,连朝鲜的贡女都退了回去,可是母亲也总跟父亲闹脾气,他从那时候就搞不太清楚女人喜欢什么,她们的心思好像是要猜的,不像军中男子直来直去。
严如水忽而想到了什么,提议道:“万岁,奴婢倒有个主意。这次抄检西苑,奴婢发现那些小宫女都爱读一个叫绝色书生的人写的话本子,对里面的男子心向往之,想来瑾言姑娘也是女子,大概也不会例外。”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萧元慎买来研读一番,看看这里面的男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绝色书生?名字耳熟。萧元慎心里默念着,才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当日在某仲文房里看到的么?
要拜读吗?
可那都是给女孩子看的,而且光看那书上插图,便知少不了云雨之事的描写,若是叫人告到母后那里,又免不了要挨训斥,那可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是若要一口拒绝了,自己当下确实又不知从何入手,自己目下所知受女子欢迎的,也就只有《水浒传》里的西门大官人了。
萧元慎眼珠子一轮,忽而有了主意,正色斥道:“小宫女们做活不认真,看闲书倒是起劲,别哄动了春心在宫里结对食,把这些书统统没收了!”
严如水:“是,奴婢领旨。”
海东青:???
没等他回过神,萧元慎又嘱咐道:“海东青,李景耀送朕回来的路上,朕忘了交代,让他去查两个人,一个是今科贡士林彦回,一个就是那个某仲文,朕要他们前前后后所有的履历资料!你去传个话,再叫他派人盯着这个某仲文,朕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让朕的那些科道官唯命是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