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永丰城
三十六章炮兵
十一月二十七日,天麻乎乎黑,六旅某七连挖掘工地上。
一个叫姬安全的战士,指着城头咬着耳朵对连长张立文说:“连长,你看!”又轻轻地说:“已经溜下三个人了!”
“别吭声!”张立文从石兴田腰里抓颗手榴弹,盯住敌人往下溜。那些溜下来的敌人也不敢走,都老老实实地不吭声地往墙下一蹲。看来城头上再没有人影了。隐约听见一个人说:“安全有我,不许吭声。在宜川,我当过俘虏,知道人家不打人,不骂人,说话可和气呢。”
“老排长,那你?”
“住嘴!我知道你要放啥子臭屁!人家放了我,担惊受怕地回家,本想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好好过日子。可倒霉透顶啦,到了家里,时间不长,屁股还没有暖热,又被联保处抓了壮了,绑着胳膊发到队伍上,这次又发到这里。”
张立文听着听着笑了,原来这些敌兵是要投诚来的。只听那老排长说了声:“脚步轻点,快走!”几十个人跟着老排长朝北直走着。已走了百十步了,还没停下来。引起了张立文的警觉,他们是这段城头上的警戒哨兵,说是集体逃跑的,上面却没有人开枪,是不是敌人又耍什么花招,佯装投诚来一个突然袭击呢?走近了,张立文看那一队人并没有现出作战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的投诚来的。于是他对姬安全说:“走,迎接客人去!”
这时只听一个敌兵说:“这黑灯瞎火的,往哪儿摸呀?”
“嘘——谁还记得曹村吗?只要到了曹村,就明白方向了。”
“不用急!我记得,欢迎你们来啦!”张立文顺手扬起大鸡头(头号驳壳枪)边搭话边向前迎去。
“干什么的?”敌兵听到有人发声,立即乱拉枪栓,子弹也上了膛。
“老排长,还记得宜川放你回去的那回事吗?这阵子又升官啦?”张立文模仿着刚才听来的话音顺着那人的意思说道。
“哎呀,真地找到啦,才走一会儿就遇上了。”老排长回头对跟着自己的二十几个士兵说:“这下放心了吧,立正!”他向张立文敬了个礼说道,“八路长官!这二十多个兄弟,交给你们了!宽大政策俺也学过。”
“好的,欢迎你们。你叫什么名字?”张立文上前握着排长的手说。
“戴广福。”
张立文对戴广福说,“戴广福,你就继续当排长吧!带上弟兄,跟着这位同志回后方营地去。”张立文指着身边一个战士说。
戴广福听了,连忙向他的手下招手说:“大家听着,跟着这位长官走!”戴广福与那个战士走在前边,二三十人跟在后边。
“报告!”张立文敲着营部的门框连声喊叫着,才听见“啊——嗨!”一声,累极了的营长莫大钧,才从爬着的桌沿上醒过来。他站起来,拍拍脑门,又攥紧拳头向前戳打了几下子,清醒了一下头脑,开了门。张立文立即报告说:“刚才有一个排的敌人,溜城投降来了,我已派人带到后方去了。”
“做的好,还有事吗?”
“有!”
“说!”
“就是前几天九连长送来的那个炮手郝庚午,说啥也不愿意在班上呆。”
“为什么?”
张立文看着莫大钧说:“他要和那门九二式炮在一起。还说什么他已经摸透了那门炮的脾气,百发百中,毫不含糊。”张立文说出了原因。
“可他能向国民党军开炮吗?”莫大钧反问一句。
“问啦,他说他和那门九二式炮都是受人指挥的。上面叫打哪儿,他就打哪儿,坚决执行命令,绝不含糊,并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原来是这样,那就把他送到炮营,发挥他的特长嘛!”张立文听了,立即又安排姬安全送郝庚午去炮营。
姬安全与郝庚午二人在路上并肩走着,姬安全指着郝庚午的脚问道:“同志!你怎么还有点儿蹩脚呀?”
“呵,奶奶的,给你们的子弹打了脚脖子!你怎么喊起俺同志来呀?”郝庚午新奇而又滑稽地伸长脖子问。
“算上了,你已经参加了革命队伍了!咱们连队里,有不少人都是‘解放兵’,也有‘解放官’呢。你和他们是一样的,都成了革命同志,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我喊你‘同志’了。”姬安全解释说。
“俺——可就是——俺打过你们。那是俺那班长叫俺开的炮。”郝庚午面带兴奋又不大放心地说出了存在心里的顾虑。
“这倒没什么,两军对阵,各为其主嘛。又不是自愿给反动派干的。”
“是的,俺是来陕西逃荒的,半路上给抓来的。”
“这阵子,可要立功,连那门九二式炮也要立大功劳!马上要攻打永丰城了,消灭七十六军了,发挥你的炮手特长,猛轰敌人的工事,争取立功,当上战斗英雄。有这个决心吗?”姬安全鼓励着郝庚午说。
“咋不行,奶奶的,说啥也得发发特长,狠狠地炸上几炮,也对得起弟兄们喊俺‘同志’哩。也说明我与大家是一家人。”郝庚午说出了心里话。
“干什么的?”哨兵拉着枪栓问。
“去三营,是送一名炮手。”姬安全回答。
“好呀,来吧,莫营长电话里已经告诉我了,怎么这阵子才来!”
姬安全不理会对方说什么,只是对郝庚午说“去,快去!”郝庚午看着姬安全,有点儿踌躇了,不愿意与姬安全分手。
“都是亲兄弟,都是自己同志,你去吧,连长等我回去呢。”
郝庚午已走了七八步,又回头赶上姬安全,贴近耳朵悄悄地说:“伙计!你回去告诉连长,炮营要是不顺心,俺还要回他的连里去。可别忘了。”郝庚午又叮咛姬安全几句。
“呀!你是头跳槽的驴子怎的,革命军队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有个纪律性,不兴你这样朝三暮四地挑来拣去的目无组织纪律性!”姬安全批评了。
“呵呵!”郝庚午也自知不对,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说:“伙计,不过是想留条后路嘛!”郝庚午自知难说明白,也就只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