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境内天不佑,日旱一日。忽来一个道士,穿一身八卦袍,摇摇摆摆而来,进了地方府衙。不日,府衙发告示于城门,令百姓去募捐,道术士祷雨。众百姓闻听,喘吁吁的奔去。
是日,于官街建坛场,摆设祭礼用的供品与帐幔等物,县官及差吏等人则在恭敬的伺候。百姓纷纷来看,挤到一起像一堵大墙,皆议论道:“这不是当耍的事,祷得来赏千金,祷不来要问个罪名哩”。再要分说。县官:“肃静,这道家术数玄微,本官不知深浅,望道长显个神通,祷得甘雨来,必酬以千金”。此道士素善骗人,眼热那些黄白之物,于是大步向前,礼道:“贫道云游过此,见天时亢旱,愿发慈悲心,于三日内祷一坛甘雨,以救生灵”。
到了次日,四面八方的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数千人之。只见道士指手画脚,口中咕咕哝,念咒行法多时。众百姓问道:“雨在何处”。道士:“列位不要慌,行雨须奉上帝敕旨,点数也多少不得,贫道一日书符写表,一日伏坛上奏,一日龙王受敕行雨”。县官闻听道士如此说话,也觉有理,向众百姓道:“祷雨是地方公事,你们毋得胡言”。众百姓齐声道:“不敢”。于是,三天期满了,毫无降雨的迹象。只见县官站起来,诃责:“你这哪里来的道士,云华没点,焉得有雨”。道士又说:“因阴阳之气,不知而产生的灾害所致,吾再次禀告天帝,俟明之后才应当有雨”。
迟明之后,竟然还是没有生效。道士便要离去。县官叱责道:“好个左道!妖惑异日,怎么敢说要回去,既然为了万民百姓来到这里,当尽心尽力求雨,若不雨,杀你”。道士闻言,怒骂道:“好个平庸无知的官人,根本不知道上天的道理。天时气候不肯下雨,还要留吾在此干什么”?言讫,欲走。
县官勃然大怒,即喝令差吏将道士捆缚起来,抽打一百鞭子,然后扔出城去。几个差吏上前捉住道士,整打一百皮鞭,鞭打得背部青肿。如此打约三十下,道士开始痛苦呻吟,哀求饶命。
众百姓观之,皆不解恨。张轻云不忍其断命,走出喝止:“且慢”。县官见是一身道装打扮的女娃,亦不制止之。张轻云用定身法,定住差吏。只见差吏丝毫不动,拿鞭的手竟生了根,怎么也擎不动。“此人会妖术”差吏大骇,即弃鞭趋去。县官闻说,不敢出言阻之。
张轻云走近道士,道:“世上有一种往因,道爷可信”。道士呼痛,仍问:“甚么往因”?张轻云道:“比如骗人财物,负欠人债,当世不还,劫后怎么偿还,可知否”?道士:“人欠人财,人还人债,世上有的,如何不信,只是当世不曾还,安知劫前欠人未偿,你且说劫后偿还的当何状”。张轻云道:“常言说的好,欠债变驴变马偿还”。道士不信其言,但感到不安。张轻云笑道:“既然道爷不信常言,可要瞧好了”。言已,施了障眼法,令其变驴,实则是演幌众人之眼。一息间,道士立即变成了驴,惊走而去。
不逾时,张轻云移步上坛场,遂命人备十担水注满大缸。即有差吏答应,去不多时,便把缸搬来又注了水。张轻云立于缸侧,掐诀施展大行雨术,此乃大术。咒曰:雷本运水,造化万灵,四溟奉命,八海翻腾,雨令急至,济人利物,润泽生灵。咒讫,喝道:“疾”!越片时,忽见四面出现了乌云黑雾,蔽天而起,几声雷响之后,有顷云华擂动,狂风欲倒,渴望已久的雨便倾倒下来,润泽万物。
再说张轻云所立之处,竟无半点雨丝着身。满城百姓见之,或拜舞不已,或纷纷四散奔走。至夕,雨无止息。这一场大雨,总共过了三日,方渐渐止下细雨,凡属青阳境内,河平池满,行即沾足。四方百姓,无不感恩带德。
青阳事毕后,二人不期行至济州村,正遇民人于田间追杀一马,其马赤色,额上有一目,斑纹如虎,两蹄皆起焰。二人即上前问其故。民人答道:“二位甚是面生,从何处来”。顾少成道:“吾二人乃往天虞国都,正巧路经此地,见诸位围杀小驹,遂问之”。民人听罢,道:“母马刚生一头小驹,七日便大如母马,一夕食母,皮骨无遗,逸出田园,民户虑其为患,集众杀之”。顾少成道:“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心”。民人道:此驹力大,不比寻常,兼之蹄起焰,吾等欲协力讨之”。顾少成道:“诸位皆是皮肉之身,不可大意,待商议停妥,再擒不迟”。民人闻说,遂将诸人,呼来商议。
不逾片刻,果见诸民皆持绳,欲将小驹捆缚,再行杀之。那知小驹转向张轻云而来。诸民惊,遽掷绳拽住,却撦拽不动,反被小驹拖拽。顾少成急切道:“张道友,务必小心”。张轻云神态自若,以目示意,道:“稍安,我自有主张”。待小驹及近,张轻云以木棒向小驹头上一锤打下,正中其角,重若泰山。小驹骇然,倒退数十步。她赶上前去,复击一锤,亦中小驹之角。小驹躯甚大,打转殊难,力大无穷。她乘机又一锤,棒锤举处,落如雨点。小驹力难招架,左闪右避,势不能支,不得不伏地以降服。
诸民睹及,喜甚。民人道:“小道姑,环而相攻,亦未伤及己身,可知功法高妙”。张轻云道:“此驹非凡物,杀落它违天,必有三殃,不如将它卖与我,何如”。诸民闻说,皆惧。小驹饲主忙忙道:“敢情好,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入户暂歇足”。张轻云拒之,取百银与民人。二人拜辞而去,小驹尾后。二人走不及半里,只见小驹久久不肯离,痴立而望。张轻云见此,抚其躯以慰,道:“你母既去,何必伤怀,你愿作个坐骑,不辞其劳苦吗”?小驹生来有些灵性,恰像知言识语的一般,然一动不动审视着她。顾少成见此光景,但笑不语,实则交羡不已。
斯时,玄元与小驹传音,道:“你虽非凡物,但未修术法,吾指点你正途以阐大道,大道一成,能复转人身,何如”。小驹耳闻清朗声,因询:“你属何物”。玄元道:“吾乃五色龟,属妖族也,如今你与你主尚有缘,你可知否”。小驹道:“恕吾愚昧,实不知之,吾愿归服”。言讫,跪于张轻云跟前。二人不知何故!玄元道:“轻云,小驹乃天马也,今已归服与你,可契之”。张轻云闻说,喜不自胜,遂即启咒以契束之。
逾旬,行至高淳镇,只见渔舟数十只皆泊岸旁,有一渔民面有愁色。二人问其故。渔民道:“今岁黄桑鱼遭疫,皆患豆疮,数月以来,无一鱼可捕,然鱼有毒,不敢食也”。二人闻说,遂命渔民取鱼验之。有顷,渔民即撒网,只得数枚黄桑鱼。二人细视之,果然得病疮,遍身或头尾或口眼皆有豆疮。顾少成劝慰道:“老丈,你莫着急,自有法子治之”。渔民道:“怎的不急,遽投药向湖中皆不效哩”。张轻云询:“如今怎样”!渔民叹道:“都说是疫气甚盛,无治之”。
张轻云不以为然,施展天目周视一遍湖面,以及附近,果见疫气渐渐有蔓延之势,便说道:“老丈,我们是下山的道士,前往天虞国都路经贵地,本来不愿理世事,如今遇到疫气,我们为你治之,你不必疑心诧异”!渔民听了,唯唯连声,极道感谢。张轻云又道:“这个疫气的起源,因是天时湿热蒸郁,山岚恶浊之气孕育出种极小的病虫,此病虫繁衍滋生甚盛,因而不可救药。此为劫数,到一定的时期,不期然而然的自会发生。我们从南部趋来,南部之疫,比之更甚”。渔民闻说,惧也。张轻云取出笔墨,拟下方剂,道:“逐疫杀虫的方剂已拟好,你且拿去”。言已,递与渔民。又说道:“这方剂上的药味,山中皆有,你回去叫那认识药味的人去采。还有煎药服的水,亦到那八角井里取,更为灵效,你须记着”。她所指的井,乃是镇街的一口八角大井。渔民收了方剂,连声唯唯。
渔民离却,张轻云转向顾少成,道:“还得麻烦顾道友了”。顾少成心下领会,取出丹砂符笔墨绘制灵符。及至镇街中,将灵符投入井内。但见灵符一触水,即化为道道白光,井中水清澈见底。张轻云见之,道:“顾道友符箓一道,精妙不少”。顾少成欣欣然,后谦虚道:“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张轻云道:“然也,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顾少成闻说,深为赞同。不逾时,只见渔民簇拥众民相偕而来,感德二人,欲捐田土修阁与二人常住,恳留于此镇守其间。二人力辞,见脱身无术,乘夜急遽而去。
旦行至十里村,天色已暮。二人欲借宿一晚,走近一农户门前。顾少成叫道:“屋内有人吗”?须臾,一个布衣贫汉忙出开门,见了二人,问道:“你们哪儿来,夜静更深,又敲吾家门,何故”?顾少成道:“吾与小妹途经十里村,见天阴路短,至此天已暮,欲借一宿,明早前行”。贫汉闻说,道:“正是荒野多虫蛇,不宜夜行,二位便在小屋一宿无妨”。言罢,领二人进屋。又道:“到屋中歇息歇息,明日好赶路”。二人忙谢讫,遂打坐至天色大亮离去。离却前,张轻云留下一布囊,里面有数十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