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莲说：“哪有，我是觉得，你们妈妈能让你出来住吗？”

小倩说：“其实按说赎身的钱，我那桥儿姐姐给妈妈的早就够了，够走三五个的了，现在我也不用接客，守着那儿啊，无非还是盼着桥儿回来。”小倩有点伤感。

大莲握住她的手：“诶呀，别想了。你桥儿姐姐不回来，今儿来大莲姐姐这。”

二人离了开封城，坐马车回大莲家。

路走到一半，忽然车夫驻车停在半路。大莲撩开帷帐往外看。

是一个浑身衣服破烂的人骑马往反向跑。车夫问他情况，那人说前面有山匪，他们的商队几十人就他活着跑出来，正要去开封府报官。千万别过去！

车夫回头说：“二位也听到了，这……我们要不回开封吧。”

小倩也害怕地说：“那咱们走吧，回去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早再走。”

大莲握住小倩的手：“妹子别怕，咱们现在回头城门也关了。师傅，我知道一条路能绕过大道过去。”

大莲从裙子里掏出一把三郎给的弯刀，展示给小倩：“别怕，姐姐有防备，跟着你哥三郎这么久多少也会几手，到时候姐姐护着你。”

小倩安心地点点头。

大莲再撩开帷幕，告诉师傅：“前面岔路进山，走三里路，到了岔路右边走，从一条茶马道就能绕过去，过浮竹村就是了。”

浮竹村？车夫隐隐有点不想去。老听说那地方邪性。不过眼前确实回城也不一定进得去城门。于是他便点点头驾车驶向了岔路。

一条，通往那浮竹村的岔路。

晚上我们一起喝酒，六六和谢其琳也来了。

谢其琳一过来就说

“女侠，昨天可有人跟我打……打听你”

我很诧异：“打听我？”

谢其琳点点头：“听说，听……听说是一个……”

他说话太费劲，我直接说：“一个大高个，七八尺高，一身大汉将军打扮？”

谢其琳点头：“对对对”

得，到底还是找来了。

我问他：“那你告诉他了吗？”

谢其琳笑笑，推脱说：“我们……我们这行当，你真要保密是要给钱的，那得真金白银，我坏……坏……坏了规矩总是不好。”

得，这个老王八蛋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说了就说了吧，反正那阴魂不散的家伙早晚找的过来。

老高问我：“是三郎？”我点点头。老高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个事，要不要求助许总兵？”

我摇头，说道：“我们面子可没那么大。”江涛没正经地说：“要不你把那朱公子睡了，那不就安全了吗？”

“嘿！”我反问，“你怎么不去啊？”

江涛不要脸的尽头上来了，说：“我要是女的我现在就去，啊，走到他房里投怀送抱，哎，这轻纱薄缦，一夜！啊，风流，哎，我就宽衣解带走过去，朱公子，你好高好帅气哦~”看他胡子拉碴贱声贱气的样子我都快吐了，回了他一句“滚滚滚，骑马滚。”

江涛问我：“你说见了那朱公子，咱们按说是不是得称呼一声千岁爷？”

“我爸爸才是千岁爷。”朱公子正好走过来，就接话说，“我哥哥估计也得五百岁，我呢……叫我二百五好像不太好听啊。”

我们哄笑。许官人唐老板也一同前来。分别坐下。

饭菜还没来，先上了两壶茶。唐老板尝了一口，把茶叶渣啐到了地上：“就这玩意一壶要五十文，他们得挣多少钱。”

六六说：“嗨，您别说这个，上有些场子还不如这，一壶卖到一百多文呢。”

唐老板自己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竹根罐子，递给伙计，吩咐说把茶壶洗干净，泡这个。

他对众人说：“我跟各位讲，我们这帮人做大宗买卖的，赚的其实反而薄，都是这帮人挣钱。朱公子，不瞒您说，皇城里的茶叶也是我在贩卖，您知道里头有多少水吗？”

朱公子来了兴致，凑过来问：“愿闻其详。”

唐老板说，“其实京城里的万岁爷，从来没喝过什么正经好茶！”

我很奇怪，问道：“那都当了皇上了，天下都是他的，怎么想喝杯茶水还喝不到最好的？”

唐老板就说：“你要是太监，市面上各种各样的茶叶，你给万岁爷喝什么？”

我想了想，说：“可能吃点回扣，价格报的高一点，可是怎么也得是最好的啊。”

唐老板大声说：“高一点？这帮孙子敢高十倍百倍！而且你绝不能让皇上一直喝最好的。你让皇帝……啊，让万岁爷”唐老板忽然意识到了他的不敬，朱公子摆摆手表示没事，唐老板继续说下去：“万岁爷要是一直喝最好的，你一点缝儿也没有。但是一直喝次一等的，偶尔你给换成真的好东西，万岁爷也许一高兴觉得你事儿办的不错。反而你一直给最好的，万一有一天，比如说我们商路断了，茶叶运不过来，你只能拿次一档的出来，那不完了吗？所以说这帮人天天拿那二三流的玩意糊弄万岁，万岁喝惯了觉不出来不对。可报账的时候可一分一毫都是按最高档的来报的！”

朱公子眉头微皱：“还有这事？”

唐老板往后一仰：“打崇祯爷那年就如此，不光打崇祯年就如此，打我入行到现在听过见过的，哪哪都是如此！就连南边……”唐老板低声说，“南边皇上他舅舅那个朝廷，喝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再说茶叶本身，一斤好茶混进去二两次一档的，你喝的出来吗？”

朱公子回答：“似乎是喝不出来。”

“那整个皇宫一年是多大的购置？是多少钱？这里面的东西多着呢！”唐老板说完，朱公子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此种迂害，恐怕不只是单单茶叶一事啊。”

许总兵也说：“当然不止茶叶，军户冗兵冗员，空饷阴兵也不可计数。还记得当初倭寇犯边吗？”朱公子面色沉重说记得。许总兵说道：“当初五十个倭寇砍杀我大明将士千人，这说出去何其丢人，可是真有千人吗？里面有多少根本就是阴兵，从未存在过的人领着朝廷的津贴俸禄，只不过趁着闹倭寇方便处理罢了。我朝建立弓社体系，平时藏兵于民，分发弓箭给老百姓，训练损失由朝廷承担。战时征募起来，就算只有五成响应，也是一支劲旅。到时候重甲步兵顶阵线，后方百姓弓社万箭齐发，本是好事。可是弓社报上来的账目怎么查？你能到百姓家里一把一把检查吗？很多把朝廷分发的弓箭卖掉，训练时候拿竹片子弓充数，自己拉弓轻松，还得了钱。可那弓弦重都不过五十斤，别说破甲，扎到厚棉袄上都射不进去。还有专门的行当，做长得和朝廷发的弓箭一样，弦重却更轻的破烂玩意，还能帮你就地销赃养活了不少黑心商人！弓社实际上名存实亡，真正能召集的人十中不存三四，到了战场也临阵脱逃，能发挥的战力百中不存一二！反倒占用了给火枪队的空间，到时候群起脱逃，还扰乱了军心！”

许总兵说的很激动，一下下拍着桌子。

这时候小二端着泡好的茶送了上来，我们便开始品茶，凝重的气氛算是稍稍缓和。

朱公子也陷入沉思，不再说话。片刻后，他话锋一转，说道：“明日都有哪些人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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