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介绍说，借着此次事由，正好召集天下英豪，搞个比武大会。一来和他们建立联络，二来让朝廷的勇士下场，跟江湖人士交流切磋，总结技艺。三来，朝廷的勇士自然是力压这些野狐禅的，让这些江湖中人见见高山，也算是立威严于庙堂之外。

朱公子频频点头，觉得有趣，说：“那明天，我也下场打一打，老许你说怎样？”许官人差点把一口茶水吐桌子上，“你？把你打坏了老朱家来要人，我几个脑袋够掉的？”朱公子一脸无所谓：“你不是有免死金牌嘛，怕的是个什么？再说我皇帝哥哥哪里舍得杀你。”许官人回答：“那免死金牌有十条十恶不赦的大罪是不管的，再说这是免死金牌的事吗？你皇帝哥哥……万岁爷不管，老太后也得活剐了我。”

朱公子忽然笑起来，许官人问他笑什么，朱公子说“我在想……哈哈哈……老祖母……老祖母拎着拐棍儿……和你许大将军拼命……哈哈哈哈哈”许官人想提醒他压言，可又一想那是人家自己老祖母，自己说什么也不对，于是干脆不再说话，低头喝着茶。

坐在一个朱家人身边，我们仨浑身不自在，朱公子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跟唐老板说：“走，咱们去那边买个西瓜吃吃。”

他俩一走，我们算是放松了下来，江涛问我：“凌博哪去了？”

我说不知道，老高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怕是和朱公子有什么过节，不敢出来，他毕竟曾经是京城里的，也许就因为什么事磕碰过。”江涛说：“得了吧，京城里不差钱的公子哥们之间要出点什么事，无非是争风吃醋，可咱小博博昨天还是个雏儿呢。”

老许打圆场说：“凌博大侄子帮我办事去了，你们放心，很快回来，别担心他”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假，他也没指望你当真的掩饰，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别再提凌博。我们也就自然闭了嘴。

过一会儿朱公子回来了，叫回来两个推车卖糖水的，吩咐老板过来给此地供应，还真就带了几个大西瓜，切好了送过来。看出我们坐着不自在，吩咐人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擂台底下，把上面让给我们聊天。

这朱公子为人倒是不错，并不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过许官人还是走了过去，说你坐下边我们做上面不成体统，毕竟是王孙贵胄。朱公子本来推辞，但是许官人坚持下，他还是坐了过来。

他并不想摆架子，反而过来和我们聊闲天。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刀：“姑娘好膂力，使大太刀”我解下刀的下绪把刀递过去，他单手接过来，抽刀出鞘。

他抽刀并不是左手持着刀鞘末端，刀锋朝上往外拔出。这是东瀛剑术的路子，他拔刀是刀锋朝下，右手虎口朝外握着刀柄中间，出鞘之后再转换为虎口朝里持刀，这是御林军长刀的路数。

他两指敲击刀身，一声脆音如流水如铃铛。

“好刀啊。”

我轻松地说：“昨儿刚收的，卖家走了眼，这曾是东瀛幕府将军的佩刀菊一文字。待会儿那高个的瘦子来了你可别瞎说，要不然再给我要回去。”

朱公子摆弄着这把刀，看得出他是真的爱不释手，他是个爱刀之人，始终小心翼翼不对着刀刃说话，也不用手指碰触刀刃。因为这会让刀刃留下水渍而锈蚀。即便它现在已经锈迹斑斑。他爱惜地用他的锦绣袍子夹住刀锋擦伤。唐老板递来一块手帕，他接过来擦拭着刀身，不断地欣赏着刀身流转的光芒。

“好刀，真是好刀。啊，最上大业物，果然不是凡品。”

他把刀递还给我。又问老高：“高斋主？”老高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说道：“啊，叫我老高，我比较习惯。”朱公子说道：“老高，好，老高，你看这下边一伙一伙儿的，都是哪里的势力。”

老高介绍道：

下边那伙儿乘凉的，您看他们，短打扮，坐地乘凉的时候放着拉肚子，备着一块布垫着。坐姿自然一看就是常年室外工作，更主要的是肩膀上都系着一根宽厚的麻布带子，这根带子可以用来抗包裹，也可以挑扁担的时候垫着肩膀。他们是脚行，要说这开封府的江湖，他们是人数最多的。

一群人年轻力壮，没别的活计靠这个谋生，为了防止抢活儿，甚至截货抢东西，他们也拉帮结派，划分地界。江湖上最无足轻重的是他们，可是，最最重视义气规矩的也是他们，这群人没做过什么坏事，这次前来，纯是见世面凑热闹。

您看那边稀稀拉拉坐没坐相还有躺在地上的，这帮人是丐帮，无非仗着一条烂命，什么烦人的活计都做，新店开张，他们去，拿着唢呐锣鼓，吹吹打打道贺，不给钱的话，他们接着吹吹打打闹腾你，可你还是不给钱，他们就坐下，吃饭，吃饭是吃饭，一桌子吃一个鸡蛋。你说你撵人家吧，人家给了钱的。不撵走吧，你说开张做买卖坐一屋子乞丐，谁还愿意进去吃饭？就靠这个，他们也多少有点势力本钱，另外就是给其他各处势力传话，或者做接活的掮客。

再看那边那伙人，一群黑布衣服短打扮，短发利落，一身刺青。可是比乞丐还坐没坐相，这群人就是保镖的，都是那个黑白不接的场子，像是带歌姬的大酒楼，像是偷售五石散的场子，赌场。他们没个固定地方，四处串场子，放着有人闹事。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其实真有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这里面有一部分还不是干这个吃饭的，一部分纯属是书院的半大孩子，认了这个大哥那个大姐，跟着瞎混场子。这帮人不用搭理，倒是臊眼睛。

今天来的都是杂鱼，要说大菜，得等明天。

朱公子来了兴致：“有哪些大菜？”

老高接着介绍。“先说无所谓的吧，民间的武行，得来个三五群。”

朱公子问：“刚刚许大将军说，让朝廷的人下场子扬名立威，万一打不过呢？”

江涛抢话回答：“那没个打不过的，这位公子，你看来也是习武之人，你信高手在民间吗？”

朱公子略做沉思，说：“不懂，不乱说。”

江涛说道：“那高手怎么能在民间啊，且不说功法理念，就说最基础的打熬筋骨，贩夫走卒能抽出几时光阴真去打熬筋骨？打熬筋骨还得吃得好，有几个能吃成唐老板这样的。”

唐老板在一边嗑着瓜子，猛地抬头：“这有我啥事啊？”

朱公子笑说：“江涛兄弟说你筋骨健硕。”

唐老板拍拍胸脯，说道：“那你看这，家父是开饭馆的，从小肉食没断过。饿了直接从后厨拿大羊腿来吃，那差得了吗？”

江涛接着说：“对啊，你说咱们练功，练功饿了也得多多吃肉补补。肉食都跟不上，吃大米白饭怎么能有高手？”

我反倒说：“就算膂力差一点，你要是会用使劲，我这小胳膊小腿不一样挥着长刀砍人。这得分开看。”

江涛说：“那你是拿刀法路数弥补劲力，你不一样。”

我说：“别看不起力气小的。其实你能用出的力气比你想象的大，刀剑斩杀需要的力气比你想象的小。一把利刃只要抬起来，自己落下去都能剁开猪肋排。只要随着刃筋劈斩，一样的！”

江涛回答：“我没说这个事，现在说的是民间高手的事，你先别打岔。”他接着说：“打熬筋骨这边说完了，咱就说桥儿姐说的这路数。那路数是对着练出来的，你练理发你得对着头发练，你练做菜得对着案板菜刀练。没听说拿个厨子一天大勺没碰过，蹲家里自己琢磨能琢磨成大厨的。您说对不对。”

朱公子赞许地称道：“有理，有理！那诸位是怎么练习的？”

我说：“很简单，木刀，还有棉刀。木刀就是硬木棍子，削成刀剑的性状，棉刀是木棍上缠绕棉布，对练不伤人。只有打起来，敢打，全速打，才能知道真胜负，才能知道真刀法。”

朱公子很高兴，拍手道：“受益匪浅啊！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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