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说完这一切后,故作平静地看向直哉:“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他在紧张。
说出去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五条悟居然也会紧张。
可直哉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没有六眼,但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熟悉,他还是能准确地分辨出五条悟真正放松和故意装轻松的区别。
“我有没有提起过?”他忽然开口,“你紧张的时候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是因为这样更方便用六眼观察对方的反应吧,然后再根据观察结果来调整自己接下来要采取的对策。
五条悟表情一僵。
想了想,直哉又说:“是了,我怎么会告诉你呢?你要是有这个自觉的话不就不会暴露破绽了吗。”
五条悟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默默把视线移开。
直哉心想,果然是在紧张。
“你在紧张什么?”他问。
木屋里的火堆燃得正旺,五条悟盯着那团火焰看了好半晌,直到一道火花噼啪炸响,他才一脸不情愿地回答:“……因为我搞砸了啊。”
他的音量不大,但在这个安静到只有火堆燃烧声音的房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你交给我的事情也好、别的事情也好,我什么都没做到。”他轻声说,“你应该怪我的。”
火焰的光芒明明是跃动的,映在他眼底却只有一片死寂,仿佛湛蓝的湖面结了冰,火的温度也无法令其融化。
直哉看着他这幅模样,忽然感觉有些眼熟。
是在哪里看到过来着……哦对了,是在他自己身上,他也曾因为没能把事情做到完美而感到自责,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是这幅模样。
“悟,”他无奈地开口,“你看我。”
看着五条悟死撑着不扭头看自己的样子,直哉又好气又好笑,忽然就切身体会到了当初产屋敷耀哉教训自己时的心情。
没办法,他只好说:“你说我该怪你,可这四年里我让你独自处理这一切,什么忙都没帮上,你怨我吗?”
五条悟立刻就把头扭过来了,用那双亮得吓人的蓝眼睛瞪着他,“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会……”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明白过来了,直哉根本不是在问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不怨我,那我又怎么会怪你?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只能选择闭嘴,揉了揉头发后无奈又烦躁地说:“这不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直哉没有就这个问题和他争辩,只是提起了另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对了,你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学到的最重要的道理是什么吗?”
五条悟无可避免地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话头问了下去:“是什么?”
“人不能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中心,什么责任都要揽到自己身上——”
直哉忽然抛出了一个东西,他的速度快到看不清残影,五条悟却抬手便接住了,从始至终连视线都没移动一下。
低头一看,一个绣着紫藤花纹样的御守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
“这是什么?”他问。
“——是伴手礼哦,我带了很多。”直哉笑眯眯道,“异世界特产,有辟邪驱鬼的特效,亲测十分靠谱。”
“……什么跟什么啊,人人有份的吗?”五条悟嘴上嘀咕,手却非常诚实地把这个‘人人有份’的御守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直哉张开手掌,朝他伸过来,“所以说,这四年我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的,独自一人的力量总是有极限的,我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五条悟静静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掌心,骨和肉和皮都分布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握剑所导致的关节处的茧子,这几乎是一只可以媲美手模的手。火山文学
“懂了吗?喏。”直哉晃了晃手掌,示意他回答。
五条悟眨了眨眼,默默伸出手,和他的掌心贴在一起,稍微停顿后,又自然地十指交握。
“我懂了。”
感受到那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掌整个缠上来,直哉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却又因为不想打破气氛而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将一开始‘只是想击个掌’的念头说出来了。
五条悟握着他的手,神情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哉没有办法,只好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咳咳、总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四年里发生的事我没能见证,所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今后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五条悟的表情,可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点破还是别的什么,五条悟始终不用双眼直视他,再多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不让他看到。
直哉这才有点慌了,他开始试着缩手,“总之,你先松手吧……”
五条悟任他挣扎,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低眉垂眼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直哉额角开始冒汗了,“什么?”
五条悟忽然抬头,认真地直视他,“你要答应我,听了后不会反悔。”
“反悔什么?”直哉满头雾水。
“就是‘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今后我会和你一起面对’这句话。”
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明明不觉得怎样,可一换到五条悟口中复述出来,直哉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这,你大可不必重复一遍啊……别握着我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