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带走巳承和他爹身上仅存不多的体温,不同的是,他爹的身体在慢慢变冷,巳承却因为拼命划桨,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黑色的大海挤压出沉重的咆哮,一声声灌进耳朵让人听之生畏,岸上巳承他娘吓得都快晕了过去,周围的邻居一边忙着照料巳承他娘,一边还在着急忙慌地想办法把渔船往岸上拖,原本一直在岸边不敢跨雷池一步的邻居为了给巳承和他爹争取活命的时间,也相继下海在浅滩徘徊。
忽然间,轰隆隆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这雷声围着渔村周围响了很久没有散去,雷声没散,但肆意迷人双眼的大风却慢慢停歇下来,直到一弯浅月当空,周遭寂静,只剩下海水依旧在弄潮外,周围在这两三分钟的时间仿佛换了个景色,之前狰狞的风雨肃杀夜变回了渔村应有的恬静景色。
这一切变化得太快,巳承只是感觉岸边的人越来越清晰,摸了一把被海水浸透的脸颊才发现渔船已经离岸边不远,邻居的郝大爷和周叔正在水下帮着他把渔船往岸上靠,就在这一秒之前巳承还没看见这些人,怎么转眼之间他们就在自己的眼前了呢?巳承突然觉得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就是自己的一场梦,可回想起冰凉透骨的海水,又低头看看他爹躺在船上惨白的面庞,那些虚幻的东西又清晰起来,这一系列变故让他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巳承他娘早就吓得都晕了过去,刚才那一阵响雷又把她惊醒,看到巳承安全回到岸上还没来得及欣慰就看见她老伴儿在船上躺着不省人事,这一下她腿一软没站稳坐在地上,跟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巳承刚上岸累得躺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被他娘哭声惊醒,蹲在船上看他爹时,他爹体温已经完全消失,泪水瞬间溢满巳承的眼眶,还没来得及哭,旁边走来一人,抓起巳承瘦弱的胳膊就问“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快与我说来。”
巳承怎么说也是个半大小伙了,竟然被他轻描淡写地一把提了起来,这一身怪力让巳承吓了一跳,他赶紧抹了把眼泪,仔细看这人身材消瘦,却一派清风拂来的较好容貌,身穿灰衣长袍,头束发冠,左手上拿着一个铜罗盘,提着巳承的右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巳承被他拽的不舒服就拼命挣扎,这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行为间有些莽撞,慌忙失措间撒开了巳承,又用手拍拍自己的衣襟正色说“小儿,刚才看见什么了,都跟我说说。”
这时周围的邻居也都被这个怪人吸引过来,要知道这渔村经年累月也看不见个陌生人,好容易来个陌生人还是个怪人,上来就问这问那的,一点儿不管别人的死活,也不在意他人的心情。可碍于刚才进水里拖船,大家都累得站不起来也就没多做理会,巳承看着还躺在船舱里奄奄一息的爹爹,哪有闲心搭理他,蹲下来仔细看他爹有没有什么伤,却见他爹渐渐地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巳承心里正着急,偏偏这怪人又在旁边说了句“唉,眼见他是不能活了,被邪毒浸染太深,魂魄又被阵内大法冲了根基,哪还能有命活。”虽然这陌生人说什么邪毒、根基之类的巳承听不懂,但是巳承和周围的邻居心里知道,巳承他爹只有进气不见出气的情景实在让人心里没底,可这怪人在将死之人面前说人之将死,又说的那么事不关己,让人听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欠揍样子怎么能不让人火大。
巳承气的当场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喊他“你胡说什么,你说谁不能活了,你才不能活了。”
这人看着巳承眼里颇有疑惑之色,旋即恢复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丸褐色丹药说“小儿,你我缘分长久,送一丸药给你权当会面,这粒药丸需在明日正午过后,你爹神志恍惚时给他服下,可保他三天寿命过继,五日魂魄不灭,待我四日之后来这里给他做场法事,好让他再续来世因果。”
还没等巳承伸手去拿,这陌生人又把伸出的手收回去说“记住,一定要在正午过后才给他服下,前面发生再多异事不可性情度之,不然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他来世因果,切记切记。”
这怪人说完把药丸往巳承手里一塞,也不等人回话扭头向着来路走了,巳承也顾不上鉴别这药丸的真假,只顾低头看他爹的情形。谁知道这药丸到底管不管事呢,况且他爹本来就还活着,请个外村的郎中来看看还是有救的,让个怪人说两句还真能说的没了命!
愚人啊,往往容易沉浸在自己所知范围内泥足深陷不愿自拔,陷得越深,带来的伤痛就越清晰。
这一行人为了微末生计不惜以身试险,结果落得个悲惨下场,巳承他爹的情况且不说,周围下海帮忙拉渔船的两个邻居回家后也是身寒体虚的得了癔症,都是正当阳刚年纪的中年人在海边浅滩沾点水回来就丢了魂儿,大家不说也知道这怎么看也不是正常现象啊。
村东户老郝家的内眷让她儿子连夜请来外村的乡野大夫给这些人瞧病,大夫赶来时只见这些人口中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牙关紧咬着不放,旁人掰都掰不动,喂米不食,喂汤溢流,只要没人上前打理就又念起了咒,这乡野大夫虽然没有太多治病救人的法子,但乡村野地走惯了也算有点见识,看了这情景知道是中了邪,自己也不懂请神驱鬼的道术,只说了句“没救没救”就撒手不管了。
一个村子三户人家得了这噩耗这天晚上只剩下哀嚎,只有村里唯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大悲之下尚存稳重,渐渐道出了这个村子隐匿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