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安安稳稳在渔村住了十几年,日子过得也算衣食无忧,巳承到了舞勺之年就开始帮他爹打鱼,下海摸蚌,多年在海里翻滚练就了一身黝黑健硕的身体,虽然看上去还脱离不了孩童的单薄,但是瞧他在海里上下翻滚矫健的身手就知道他已经脱离了这个年纪本有的稚嫩了。
立夏晚上,月牙浅的都快看不见了,到了后半夜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偏偏三更天的时候又起了大风,巳承他爹担心渔船被浪打走要出去绑缰绳给船加固,巳承睡的正死,他爹也舍不得叫他起来就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出门时因为风大,他爹一个把持不住,门被风摔出很大动静,这一声也惊醒了巳承,等他迷迷糊糊起来揉眼睛看时,他爹已经关好门看不见身影了。
巳承定了一会儿神,听到周围的动静,知道他爹出去加固渔船了,巳承放心不下就前后脚追了出去。刚出门巳承瞬间就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在海边住的人都知道,海边周围空气湿润,尘土受潮自加了几分重量,即便是罕见的强海风也不会吹起太多的尘土。可今天这风真是邪乎,风里也不知道夹杂了多少杂物,吹得人始终睁不开眼睛,巳承还是凭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才慢慢跑到了海边。
此时他家连带另外两家的渔船都被浪拍出了浅滩,他爹已经下海拼命的往渔船游去,巳承刚想着跟着跳进去,却发现今晚的海水颜色格外深沉,仿佛夜幕中张开的一张大网铺在海面,这情景让常年在海水里打混的巳承心里有些紧张了,在这节骨眼儿上旁边突兀得发出一声质疑的“嗯?”,来的时候巳承肯定周围没有人,三更天又刮这么大的风怎么会有人来海边,所以这一声在巳承脑子里简直炸开了锅,后脊梁都感到一阵发麻,可抬眼寻找那声音的来源时,周围又哪里有个人影,回头再看他爹时,已经游出了浅滩,巳承再不迟疑,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一入水巳承就感到今晚这海水真是冷的透骨,虽然是深夜,可这立夏季节海水呈现这种温度实在不正常,对于平常人来说,一天中过了正阳时间海水就已经有点微凉了,下了日头平常人根本下不去水,可对于巳承这样常年在海水里泡着的小伙子,就算是在冬季下水,出来一碗姜汤就百邪不侵了,可今天这海水实在冷的厉害,巳承心里还奇怪他爹难道感觉不到今天海水的异样?可能是一心想着渔船,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了吧。
巳承感到身体的热量像泄洪般涌出体外,没一会儿身体就冻得有些僵硬了,凭着一股热血,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举动,依旧向不远的渔船游去,这时他听见岸上有人在叫他,声音被风吹得很飘忽听不真切,只知道是平日里熟悉的那些邻居在喊什么。
巳承顾不上这些,因为他看见他爹在前面有点体力透支游不动了,毕竟在冷到心肺的海水里游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巳承年纪轻,火力壮,可他爹多年劳苦,满身顽疾,抵不住这寒气也正常。
他越往里游,岸上喊他的声音越是着急,甚至那个陌生的质疑声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一声叹息压过了狂风、海浪、呼喊和所有嘈杂的声响,巳承心里质疑,可他更担心他爹的安危,这短短的百十来米的距离,他爹已经再也游不动,起伏的海浪中,只能凭着多年的浮水经验在海上苦苦支撑着,看情形已经维持不了太久。
今晚风虽然很大,可这浪并不是很高,不然跳进来就等于是送死,可就算是并不大的风浪,巳承借助星光只能隐约的看到渔船起伏的影子,哪里能看到他爹到底在什么方位,不过料想他爹就在渔船附近,巳承顾不上别的,拼命往渔船方向游去。
离渔船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时,巳承终于看到他爹在海平面苦苦支撑,巳承顾不上看他爹的情势,左臂揽住他爹尽快向渔船游去,可刚触手就感到他爹此时身上已经被海水浸的冰凉,下海的人都知道,就算海水再凉,人再不禁冻也要保持心口那一抹温热,不然,那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体征,救上岸来也难活。
巳承此时哪管这些,费尽体力终于把他爹拖上船,整个过程由不得一点耽搁,等巳承也爬上船时,立马就累得瘫倒在船舱,可这大风大浪的天气也容不得他多耽搁一秒,片刻之后他又抓起船桨向岸上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