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虞走进雅间,朝坐着的人一福:“民女阿虞,见过大人。”
邓冧看她一眼,只道:“坐——”
她应声在他对面坐下,闻到雅间里淡淡的酒味,心生忐忑。
“你有什么冤情?”
雅虞抿唇,直视他道:“大人容禀,民女的二哥今晨被县衙的人抓了去,他们说他欠钱不还,还说他伤了人,那全都是污蔑。”
邓冧神色未变,屈指在桌上一敲:“证据?”
雅虞一滞。
他望着她道:“你说他是被人污蔑,那到底是什么人要污蔑他?又是为了什么?”
雅虞牙根一紧,将近日发生的种种一一告诉了对方。
“你所说的这些,有没有证据?”
她目光一暗:“……没有。”
邓冧沉默地看着她,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雅虞握紧手道:“民女斗胆……大庆尊儒重教,律法也尚宁枉勿纵,民女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可那金世荣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民女的兄长有罪,若是一纸状书就能把人告到牢里,这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邓冧看她许久,皱眉道:“好大的一顶帽子,我有说过不帮你么?”
雅虞一怔。
她打量他神情,面露喜色:“……多谢大人!”
此时,外面的官差脚步匆忙地走进来道:“大人,刚得到消息,一刻钟前县衙地牢突发爆.炸,全都塌了。”
雅虞一窒,猛然回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
水面上映出一轮圆月。
一叶长舟微荡,朝前而去。
那船上没有点灯火,漆黑一片,远远看去,几乎与湖面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船过处,水流声微微。
月光斜入船扉,照出船中之人的侧影。乌发碧眸,容姿如玉。两鬓微霜,却丝毫无损其俊美,反倒多添了几分风华。
“尊主——”
萧然站在案前,案上摆着一副春居山水图,他俯首执笔,只借淡淡的月光,描摹远山的轮廓,神情专注。
此时他头也未抬,仍然只看着案上的画:“不急,再等一等。”
白汉卿应是,暗中打量萧然一眼,松了一口气。方才萧然真气逆行,煞气动乱,他还以为会出什么事,幸亏最后没有大碍。
这时船已近湖岸,隐隐闪现出火光。
萧然放下笔,走到船头,遥遥一望,冷笑道:“好大的阵仗,看来几位堂主是相谈甚欢啊。”
白汉卿上前一步道:“今夜东南西北四位堂主在山庄豫园聚集,算是统统到齐了。”
他一顿,躬身呈上一枚暗红色的玉扳指:“尊主,您的扳指已经修好了。”
萧然嗯了一声,拿过扳指,指腹自扳指表面摩挲而过。
岸上守卫察觉到有船只靠近,顿时大为警惕。
“来者何人?”
绿柳山庄的规矩,凡不速之客,在山庄十米外则警告,入十米内直接射杀。
萧然没有做声。
长舟愈近,岸上火光落在船上,照出他的面容,众人愕然。
“尊主……是尊主!”
先前庄内早有传闻,说萧然已经身死,甚至已有不少人在猜测,下一任庄主会是四大堂主的哪一位。万万没想到,萧然却在此时突然回来了。
他们慌忙放下兵刃,下跪行礼:“拜见尊主——”
萧然恍若未闻,飞身上岸,径直穿过石径,步入大堂。
堂内数人,乍见萧然,脸色大变,都如见鬼一般。他失去踪影,长达两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萧然步至最上首的庄主之位,拂袖坐下,自白汉卿手中接过茶杯,轻呷一口道:“诸位是怎么了,这才两个月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他语调悠然,没有丝毫不悦,嘴角甚至微微带笑。
堂内四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回过神后纷纷行礼:“见过尊主,恭迎尊主大驾。”
萧然没有做声,只轻轻吹着茶杯中冒出的热气。
“不知尊主离开两个月,是去了何地?属下等人心中……着实担忧。”
“是么,”萧然放下茶杯道,“你们这几日都忙着应付玄月宗的副宗主,倒还有闲工夫担心我?”
他神情似笑非笑,眼里却殊无笑意。
四位堂主目光凛然,一时不敢做声。
“你们和玄月宗谈了什么?”萧然问道。
东堂主看了一眼其他三人,上前道:“回尊主,七星阁近年愈发猖狂,多次弑杀名门正派子弟,实乃武林之害虫,玄月宗冯副宗主这次是代表三大派过来,想与我们结为联盟,共同讨伐七星阁。”
萧然双眸微合,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案。
“算上这回因虚观的永若道长,他们手上已经有七条人命了,依属下看……”
“我问你怎么看了吗?”萧然冷不丁道。
东堂主神色一变,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阴戾,飞快垂下头道:“是属下……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