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学徒一听要上山,心里便笃定师傅不会答应,没想到金世荣竟一口应了下来,而且还要他这就收拾药箱,立马上山。
“师傅,您看她这副打扮,又是住在山上,肯定出不起诊金,您怎么……”小学徒忍不住小声埋怨。
金世荣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敲:“兔崽子懂什么,为师自有为师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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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山间凉风幽然。昏暗之中,木屋的纸窗透出微黄的光芒。
“贵兄筋脉断了十之八九,身上多处骨头碎裂,命是救得活,怕只怕……”金世荣摸着下巴,一脸难色。
刘阿婆被吓得脸色发白。
雅虞神色一紧。
她早想到了这一点,毕竟对方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能保住一命就很不错了。可尽管如此,此时此刻听大夫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有些揪心。
“请大夫尽力一试,”她咬唇道,“诊金和药费我们……一定会还。”
小学徒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光是我师傅的出诊金你就还不……”
话没说完,金世荣便飞去一记眼刀,让他闭了嘴。
“钱的事不急,以后……总有办法,”金世荣微微笑道,“我先给他施针开药,姑娘记得每日给他换药包扎,不能落下,其余的,等过几天再看。”
雅虞连忙应好,再三谢他。
等金世荣那二人一走,刘阿婆就忧心忡忡道:“给二郎治伤很贵,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啊……”
雅虞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探向颈间,轻轻握住了那枚贴身戴着的玉菩萨,双眸微垂。
实在不行,就把这玉佩也拿去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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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雅虞与刘阿婆便日日照顾此人,为他煎药包扎。他的脸色倒是一日比一日红润,但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刘阿婆一心把这人当作刘二郎,时常与他说话,日日夜夜盼着他能睁开眼,精神反倒比过去好了不少。
据金世荣所说,此人筋脉自愈得极快,几乎是从所未有。
“照您这么说,他……我兄长是不是快要醒过来了?”
“这倒不好说,”金世荣道,“在他醒过来之前,你照常给他换药就是。”
他说完,想到什么,又嘱咐雅虞道:“对了,这几日姑娘就不要下山了,我让我那徒儿亲自给你送药来。”
雅虞一怔:“这怎么使得……”
金世荣摆手,神色肃然:“近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咱们镇上来了不少外地人,我看……还都是些江湖人士,不知出处,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若遇着歹人可如何是好?”
刘阿婆连连点头:“说的是啊,阿虞,你就听大夫的话,往后几日还是少出门的好。”
小学徒收拾着药箱道:“听说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被人杀了,尸体还是在紫云顶给人发现的咧!”
刘阿婆吓得直发抖:“紫云顶,那不就是旁边的山头?离咱们这儿很近啊……”
莲花峰东边的那座山峰就是紫云顶。
金世荣瞪了徒儿一眼:“多嘴多舌,随便听来的小道消息也敢乱讲?”
小学徒不服道:“徒儿可没有乱讲,有人亲眼瞧见的,死的好像还是什么光明门的长老,听说……脑袋都给人削了。”
听到这话,雅虞不禁变了脸色。若真遇到此等穷凶极恶之人,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如今朝廷重文轻武,且又腐败冗赘,外野江湖门派林立,有些还雄踞一方。这些江湖门派,和过去那些乌合之众不同,他们已经在地方形成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甚至与各地官商勾结,对朝廷形成极大的威胁。
以前她就见过父亲因外野江湖门派的动乱,对下属大动肝火。
一想到远在京城的杜如敷,雅虞的眼睛就不禁泛了红。
也不知道父亲如今……好不好。
“都叫你少说闲话,还不闭嘴?”金世荣见雅虞神色,以为她是被自己徒儿的话给吓着,忙道,“姑娘不必多虑,依我看,这些人来此地都是别有目的,与寻常窃贼强盗不同,想来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她闻言点头,仍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时分,雅虞才送走金世荣师徒二人。她回到屋里便着手准备晚饭,因厨艺不精,只能给刘阿婆打打下手,做一些切菜洗菜的活。
正打算把切好的青菜放到锅里烫一烫,就听到刘阿婆在隔壁屋里喊她。
“阿虞快来,二郎不好了……”
雅虞匆匆赶了过去,看到眼前情形,不禁一呆。
昏迷之人仍然双眸相合,没有苏醒,只是他双鬓处透出点点星白,竟是华发早生。
明明之前还没有如此,怎会突然就生出这些白发来?
就在雅虞和刘阿婆不知所措之时,躺在榻上的人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