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竟是灰绿色。
鸦青浓密的眼睫如一层雾帘,虚掩着深碧色的瞳仁,加上微微上挑的眼尾,摄魂夺魄。
原是一张清贵秀雅的脸,睁开眼后,却多了几分邪气似的。
那双眼看着她时,仿佛能一眼望到她的心底深处,令她心头一颤。
雅虞回过神,轻声道:“公子伤得很重,最好……不要乱动。”
“是你救了我?”
不知是不是昏迷了数日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雅虞轻轻点头:“你从断崖上摔下来,无意中被我看到。”
对方看她片刻,柔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顿了顿又问:“不知姑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雅虞摇头:“我在崖底,只看到你一个人。公子是不是……遇着强盗了?”
他眸光轻动,点了点头。
刘阿婆喜极而泣,冲上前不管不顾就抓起对方的手:“二郎,你可终于醒了,娘等你等得好苦,你看你都瘦了那么多……你在外面这么久,有没有想娘?”
雅虞吓了一跳,暗道不好,忙要上前去把刘阿婆拉开。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还对刘阿婆温声道:“自然是想的。”
刘阿婆不停地拿手擦眼泪,哭得像个孩子,有几下还把眼泪蹭到了对方身上:“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为娘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对方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只任由老人家扑在自己怀里大哭。
雅虞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暗道:这位公子真是个好人。
*
等刘阿婆哭累了,雅虞就把人扶到旁边去歇息。
“对不住,姥姥她……”
那人摇头:“无妨。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喊我阿虞就好了,”她道,“方才忘记问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低叹道:“就是手脚还没什么力气,不舒服倒是没有。”
雅虞:“金大夫不久前才下的山,等明日天亮,我就去请他过来给公子看看。”
“好。”
雅虞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望着他道:“公子遭此变故,离家多日,家里人一定急坏了,要不要立马找人去报信?”
对方喝了一口水,望着杯中水面,神色间透出几分茫然和落寞:“我……不记得了。”
雅虞一愣。
他抬眸望向她:“我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人在何处……对不住。”
她眸光一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身子好全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没什么对不住的,”雅虞温声道,“既然如此,公子就安心在这儿养伤,金大夫医术高明,你肯定还会想起来的。”
少女的双眸明澈湛然,看向他的目光柔和而坚定。
他没有作声,只淡淡一笑。
雅虞见他神色清明,并没有因为失忆流露出黯然沮丧之色,心下一宽:“公子的药怕是快要好了,我去看看。”
待她转身离开屋子,榻上之人的神色顷刻间便淡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东南角的油灯上,声音凉凉道:“你还想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屋内仿佛微微一静,摇摆的烛火也停了下来。
房梁上闪过一抹影子,一名蒙面的白衣人倒挂而下。
“尊主恕罪,属下绝无此意,”白衣人道,“没想到尊主此次与祁弘安一战,反倒因祸得福,意外冲破了少阳功的第九重,属下在此,恭贺尊主。”
他鬓间生出白发,其实是功力大增之兆。
萧然抬眸:“我体内真气大振,看脉象,应该是服用了大还补丹,是你?”
白衣人一愣:“不是属下,属下找到尊主的时候,尊主已经身在此处,而且……属下也没有大还补丹。”
“那个大夫也不过是寻常郎中,所用药材无甚新奇处,想来——是另有其人。”白衣人道。
沉默须臾,萧然道:“先不管此事,光明门那边后来如何?”
“光明门的人把祁弘安的尸身带回去了,尊主用小无相功催动道家功法,那些人看到祁弘安身上的伤,都认定是七星阁阁主所为,没有人怀疑。”
萧然双手交握于身前,轻叹:“不可轻敌啊……祁弘安邀我在此切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