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夜里依旧略有些寒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夜间独有的潮湿阴冷的气味，闻久了让人隐隐有些心头发闷。

楚湛披着一件宽松的外袍，斜倚着窗台吹风。

许久，意兴阑珊地抬手关掉窗子，整理着衣裳慢吞吞地往室内走。

行至塌前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住，迅速抬起眼睛，略有些警惕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里一片安静，仿佛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

楚湛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抬手推门的前一刻，门板微震，发出两声很轻的“咚咚”声。

有人在敲门。

楚湛抱着手臂站在门内停了许久，久到外面的人第二次敲响房门，才略有些懒散地应了一声，“谁啊。”

“是我，”外面的声音很低，虽然隔着一道门板，却很清晰，“荣辉堂秦汐，求见楚公子。”

楚湛微微挑眉，抬手推开了门，看向秦汐的时候，眸子里带了一丝习惯性的笑意，“秦姑娘，这深更半夜的，我们单独相见，不太好吧？”

秦汐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束身长袍，由于没有套外衫，看上去略显单薄。许是室外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的脸色微微泛白，显得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空洞。

“楚湛，”秦汐缓缓开口，“我把洛河的生意让给你，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哦？”楚湛饶有兴致地挑眉，“能让秦姑娘给出这么好的条件，我有点好奇，你打算让我帮你什么......”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微微怔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丝丝绕绕弥漫着的，那股不怎么明显的血腥味。

“你怎么了？”他微微蹙眉，“受伤了？”

“帮我往荣辉堂送信，”秦汐的声音越来越低，撑着门框的身子微微下滑，“让他们去冷街救七叔......”

“秦汐......”楚湛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秦汐交代完自己想说的话，便彻底失去意识。楚湛接住她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整个后背早已被血迹染透，肩膀上也有一处被剑刺透了的贯穿伤。

被伤成这样还能站住，不知道该说她命大还是能犟。

楚湛抬手将秦汐抱起来，快步走到床边，小心地将人以侧趴的形式放在床上。直起身子后，手腕微抬，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很深的力道重重地打在门框上。

“主子！”屋外守着的人闻声赶来，看到门口蹭上的血迹纷纷愣住，迅速推门走进房间询问情况，“主子，您没事吧？”

“把红莲叫来，”楚湛冷声道，“快去！”

“是！”推门的守卫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出去找人。

“你们几个，”楚湛微微抬眼看向剩下的几个守卫，“带人去冷接附近找荣辉堂的孙七，务必要将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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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一群黑衣人强行闯入金陵西街的一处宅院中。府里的管事想要阻拦，刚一伸手，就被领头的守卫一脚踢开。

人被甩出了几米开外，狠狠地砸在木板门上，发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和碎木头落在地上的零散响动。

屋内的人正坐在案几边喝茶，闻声转头看过来，唇边扯出一丝轻笑，“昭王殿下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将我的府邸给拆了吗？”

闯在最前面的玄则玄参缓缓让开，给萧承煜让出一条路。后者缓步走进房间，半抬着眼睫看向屋里的人，声音如同浸了冰块一样寒冷，“人呢？”

“什么人呢？”陈竞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笑了一声，“我竟不知，我这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也有帮昭王殿下看人的时候。”

“影卫是听了你的吩咐才去对秦汐下手，”萧承煜缓缓走到陈竞身边，声音微低，“现在她下落不明，荣辉堂那边也说不出个结果。你觉得除了你，我又能跟谁要人。”

影卫是陈竞秘密培养的一支暗中协助萧承煜做事的死卫队。虽然看似他们一直在帮萧承煜，但影卫背后真正的主人却是陈竞。

之前为了保证秦汐的安全，萧承煜一直委派着一支秘密的影卫队暗中保护秦汐。但自从意识到陈竞对秦汐的敌意之后，他便免去了影卫的保护，改由禁卫军护在秦汐左右。

即便这样，依旧没能躲过陈竞的暗算。

“你既然知道杀她的人是我派去的，”陈竞缓缓抬眸看向身边的人，眼里有一丝挑衅，“又凭什么认定我会将她的下落告诉你。”

萧承煜依旧看着他，眸中的情绪渐渐变冷。须臾，他甩手拂开了面前的案几，实木的案几被甩在一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桌面上的茶盏杯碟尽数散落在地面上，一地狼藉。

萧承煜微微弯下腰将陈竞从地面上提了起来，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将人狠狠摔在另一侧的实木书架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守在四周的影卫此时早已按奈不住，刚要冲上去，就被玄则玄参手下的人拦住了。

双方剑拔弩张，一时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信......怎么不信？”由于缺氧，陈竞的脸色渐渐涨红，但声音里却依旧透着那股无所畏惧的轻蔑，“等到了黄泉底下，我就去找我的姑母，你的母亲。告诉她，我弟弟为了个女人，要放弃皇位，放弃给温家平反，甘愿去做一个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的无名之辈。”

“若得到天下的代价是要用我的妻子去换，那我宁愿不要。”萧承煜依旧拽着他，眸中狠戾阴冷，“你大可以去地府找我母妃，看她有没有心情去管你做的这些腌臜事。”

“你最开始接近她，不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得到皇位吗？”陈竞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又开始假清高了，你早干嘛去了？”

“我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有私心，”萧承煜缓缓收紧自己的拳头，“不然秦家三姐妹都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偏偏选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