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最后一天,前往惠州的车马如期在金陵城门处集合出发。
隆泰皇帝专门拨了两批禁卫护送督导使团前往惠州,一排排训练有素的战马跃跃欲试地掀着铁蹄在原地轻踏,由禁卫军总首领亲自挑选出的精锐穿着统一的战甲,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被禁卫军护卫中间的,是两辆低调却不失威严的马车。遮风帘子遮得严实,虽然看不清车内情况,但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的,应该是随同昭王一起去惠州寻求神医的昭王妃。
据说惠州有一个能治百病的神医,一直隐匿在惠州的某个深山里,不常见人。昭王此次协王妃一同前往,便是想要去寻找那位神医给王妃医治,希望王妃能早日如常人一般身体康健。
车马清点整顿好之后,在巳时准时出发,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顺着官道往惠州的方向走去。
眼下虽已开春,但天气却日渐寒冷,且有越往惠州方向走越冷的趋势。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几天,督导使团终于行进洛河地界,距离目的地惠州还有不到一半的路程。
傍晚时分,督导使团的人马停下寻找客栈休息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一个身材瘦小的禁卫军由于不堪持续十几天的车马劳顿和寒风裹挟,下马的时候从战马上栽了下来,摔伤了头,昏迷不醒。
负责此次守卫的禁卫军首领尚伯呈前去查看情况,目光落在那张憔悴清瘦的脸庞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回过神后立刻让身边的守卫将昏倒的守卫送到一个干净的房间里,自己则迅速走向二楼萧承煜住的房间。
为避免人多杂乱,这一路每次下榻的酒楼都被尚伯呈全部包了下来,以保证周围的一切都在金陵守卫的掌控之中,不出任何意外。
即便如此,临走之时他依旧嘱咐照顾伤员的守卫不许在屋内多待,把人放进去之后要立刻出来守着。
事关重大,尚伯呈不敢对萧承煜有所隐瞒,立即就要禀报昭王。但敲开门后,看到坐在房间里和昭王下棋的抚远将军秦凌,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改口说楼下出了些状况,他不敢擅自做主,需要请昭王前前去确认一些东西。
并且特意交代请昭王妃一同前往,有些事,他们不方便插手。
尚伯呈是薛城亲自挑选出来的守卫,萧承煜自然是信任他的。见他脸色慌张,似有难言之隐,便没有多问,拽着准备休息的秦汐跟随尚伯呈一同下楼。
路上的凶险萧承煜已经跟秦凌说过了,秦凌担心其中有诈,便拿起自己的佩剑,跟在众人身后,准备时刻保护昭王和秦汐的安全。
一行人跟在尚伯呈身后走进那间受伤守卫住的房间,秦凌警惕地跟在最后面,先是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视线缓缓落在躺在床上的那个守卫身上,目光陡然顿住,怔愣在原地。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脸色苍白眉心微蹙,仿佛在梦中都还在忍受煎熬。额头上的伤被禁卫军用简单的白纱布包扎了一下,脸颊和下巴处也有几处透着血痕的擦伤,原本一张似乎永远带着笑的脸蛋此时变得毫无生气。
是长清公主,萧惜月。
走在最前面的萧承煜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迅速看向身侧的尚伯呈,“先让人去找随行郎中。其他人出去,你留下。”
尚伯呈立刻点头,“是。”
秦汐看清床上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下,紧接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秦凌。后者抵着门板远远地站在入口处,落在长清公主身上的目光带了一丝习惯的冷漠和疏离。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悄悄握紧了,因为用力过度导致手腕上的肌肉都在微微发颤。
秦汐收回视线,缓缓地叹了口气。
谁也没料到长清公主居然能跟着守卫出城,并且一走就是那么多天的路程。难以想象十几天来,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是怎样在马背上一天天捱过来的。
但眼下人已经昏迷,再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只能寄希望于长清公主平安无事,早点醒过来。
秦汐走到床榻前,用清水打湿手巾,小心翼翼地擦着萧惜月摔下马时沾在脸上的污痕。
待所有人出去之后,萧承煜侧过脸看向尚伯呈,冷声问:“怎么受得伤?”
“越往惠州方向走,天气就越冷,”尚伯呈如实说道,“公主本就身子娇弱,比不得行军中的男子,又穿着单薄的轻甲在冷风中受了十几天,许是感染了风寒,才会在下马的时候体力不支摔了下来。”
另一侧的秦凌虽然没有离开房间,但也没有靠近众人,只是僵硬地垂着眼睫站在原地靠着那扇薄薄的门板,一语不发。
听到尚伯呈的话,手腕一抖,另一侧一直握在手里的佩剑重重地磕在门板上,发出一声清晰的“啪嗒”声。
萧承煜调转视线看过去,随即又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尚伯呈,“她怎么混进来的,出行的时候没有检查出来吗?”
“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守卫都是我们薛首领选出来的精锐,来之前臣核实过,当时里面确实没有长清公主。”守卫微微顿了一下,略有些犹豫道,“应该是后来在路上修整军队的混进来的,至少是出了金陵以后才能有机会进入禁军内部,具体的情况,臣也不清楚。”
这件事毕竟是尚伯呈的疏忽,他推脱不得,只好跪在地上请罪,“是臣失职,请王爷责罚。”
“责罚你事情就能解决了吗?”萧承煜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只想确认另一件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认出她吗?”
“应该没有,”尚伯呈回答道,“这些都不是宫内的守卫,没有人见过公主的样貌。就连臣都不敢确定,所以才执意请王爷前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