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荣辉堂执事大厅内。
孙七坐在案几另一边,低声跟秦汐交代着近日朝中发生的事情。
“那程宽虽然是景王殿下的内弟,但状告程宽的是永宁王,所以明面上刑部不敢偏私。只是暗地里说服景王,在外人眼里放弃这个内弟,然后从黑市上寻找和程宽长得像的人去做替死鬼,代替程宽上断头台。”孙七道,“现在黑市上的几个黑贩头子都在找跟程宽长得有几分像的人,越像价格就越高,据说最高的价格都已经开到了五千两。”
“五千两,”秦汐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捏着一个小小的茶杯,语气微带嘲讽,“还真是有钱连命都买得到。”
“这件事在黑市上闹得沸沸扬扬,”孙七叹了口气,“那些跟程宽长得略有几分相像的黑奴个个胆战心惊,都怕自己被景王选中,莫名其妙就丢了命。”
“邢颂倒是聪明,”秦汐抬手将茶杯搁在了桌面上,声音微凉,“知道在永宁王和景王之间选那个更有前景的。”
上一世隆泰皇帝为了显示仁慈,将秦镇的案件交给秦镇的“女婿”刑部侍郎邢颂处理,又为了公允,让大理寺卿协同审理。
但是邢颂早在秦嫣被秦家逐出家门的时候就记恨上了秦镇,又怎会在这件事上对其宽容。所以才联合秦镇侧室二姨娘,在原有的证据上又提交了一些新的证词,直接将秦镇谋反的罪名做实。
也凭借着秦家二姨娘的积极配合和提供的证词证据,将她彻底从秦家剥离出来,重归自由。
邢颂行事向来是圆滑又有谋略,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查办秦家的时候,既成功保下秦家二姨娘,又没有让皇帝怀疑到他的忠心。
所以这次景王和永宁王之间有了摩擦之后,邢颂明面上虽然谁也不帮,一副同事公办的态度。但暗地里,还是偷偷向有机会称帝的景王出谋划策。
毕竟相比之下,永宁王只是皇帝的兄弟,而景王可是有机会登上大位的皇子。
其中利益清楚明了,他自然不会犹豫。
“既不得罪永宁王,又能成功地向景王卖个好处,邢颂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会算,”秦汐缓缓抬起眼睫,眸中有一丝寒意闪过,“可是鸡蛋怎么能只放到一个篮子里呢。”
筹谋了这么久,是时候好好帮帮这个“前姐夫”了。
“少爷的意思是,”孙七没听明白,“要我们去帮邢颂?”
“那是自然,”秦汐勾唇一笑,“不仅要帮,而且要好好地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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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好邢颂这边的事情,临走时秦汐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听说云中道人那里有可以让人假死的药,你可知那药效果怎样,对人身子可有什么伤害?”
“是听说有这种东西,具体什么效果奴才不知,若少爷想了解,我去问问那鬼道士。”孙七略顿了一下,好奇地问道,“有谁需要吃那个吗?毕竟吃完之后经络脉搏都会暂停,怕是多少会有些伤身吧。”
秦汐垂眸想了一下,“还没确定,只是随口问问,不到逼不得已,尽量不用吧。”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外走,行至马车前的时候,秦汐忽然一个急转弯,侧身躲在了马车后面。
孙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秦汐一把拽住衣领,贴在了马车上。
宛如一只巨大的壁虎。
“少爷.....”孙七刚开口就被秦汐制止了,她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长街另一边,刚从对过茶楼走出来的两个人。
身穿纯黑色的束腰长衫的萧承煜侧身站在茶楼门口的马车前,或许由于天气渐冷的缘故,长衫外又加了一件同色系的外衫。
深秋里夜风猎猎,衣袂翻飞,吹起又落下,无声地增添了一丝肆意的狂戾气息。
他身边那个,一身月牙色宽松长衫,腰间的丝绦都没系上,头发也只是用一根丝带系着,眉眼间都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四个字:放荡不羁。
还真是两个极端。秦汐暗暗摇头,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做朋友的。
“怎么了?”楚湛立在萧承煜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一辆停在药铺子门前的马车。
旁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什么,”萧承煜收回视线,轻踩脚踏走上马车,“一个躲债的罢了。”
还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债,却又一直躲着不肯见他,也不肯履行承诺,只知道到处招摇撞骗的债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