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被气伤了,一整天都没出门,直到昭王带着人离开了镇北侯府,她才收拾了一下,去栀子园看望秦婉。
秦汐到的时候,秦婉正靠在床头上缝制一件月白色的披风。快到冬天了,她在披风领口处加了狐裘,看上去厚重又柔软。
“阿姐,”秦汐绕过屏风走到室内,屈身坐在床沿上,看向秦婉越来越红润的脸色,满意地点头道,“那道士的汤药果然管用,今日瞧着确实比前几日好多了。”
“你怎么又跑来了,”秦婉停下手里的针线,抬手摸了摸秦汐微凉的手,微微蹙眉,“跟你说了,没事别老是往我这里跑,万一受了风寒又得半个多月下不了床,你才多大,真打算以后就靠着那些苦药汤子熬日子吗?”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秦汐随手摸了摸披风领口上的狐裘,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昭王今日过来了,姐姐见过他了吗?”
“见了,”秦婉拍了拍秦汐的手,“别靠那么近,小心扎到你,到时候缝好了,你想怎么看怎么看。”
“给我的啊,”秦汐眼睛一亮,“我喜欢这个颜色。”忽地又想起正事,试探性地问道,“阿姐觉得那昭王怎么样?”
“贵为皇子,自然不俗,”秦婉将手里的线打了个结,低头咬掉线头,“不过是隔着屏风看的,具体长什么样子没看清。”
“隔着屏风看的?”秦汐扭头看向一侧绣着山石图的绢布屏风,怔愣了一下,“这么厚的绢布,站在外面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吧。”
“皇子也是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秦婉整理了一下披风的衣领,开始收下摆的边,“有什么好看的。”
“阿姐不喜欢昭王吗?”秦汐小心翼翼地问。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秦婉抬眸瞅了一眼自己妹妹,有一丝好笑,“我既没见过他,又不愿意嫁入宫门王府,自然对这个人无感。”
秦汐微微松了口气,点头道,“我也觉得宫门王府没什么好的,还不如我们普通人家自在呢,等年后父亲回来了,自然会给阿姐找一个合适的好人家。”
她原本还担心秦婉这次见了萧承煜,万一被他那副好皮囊迷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这边不好处理。不过眼下还好,秦婉看上去对萧承煜似乎全无想法,倒省了她不少心思。
秦婉拉线的动作顿了一下,埋着头没有答话。
她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秦家的,也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但若是定亲的圣旨送来了,哪怕她千般不愿,也只能跪着接旨。
身为人臣之女,她们本就没有决定自己一生的权利。
“阿姐放心,”秦汐像是看透了秦婉的担忧,低声保证道,“若你不想嫁,便没人能强迫得了你。”
秦婉下意识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久久没有抬起睫毛。
秦汐顺着秦婉的视线看过去,握着披风的那只手白皙纤细,手腕处系着一串极普通的朱砂手串。
说普通,是因为能看得出朱砂并非出自匠人之手,珠身略显粗糙,大小也不均匀,虽然经过长时间的佩戴触摸,略显不平的边角都已经被磨平了,但看上去依旧不如那些上好的料子圆润好看。
秦汐忽然记起,上一世秦婉去世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串朱砂。
“阿姐,”秦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秦婉捏着针线的指尖蜷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声音也淡淡地,“没有。”
秦汐抿了抿唇,缓缓说道:“阿姐,有些事情,只有努力争取才知道结果,如果一开始就放弃了,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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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梅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霞光笼罩了半个镇北侯府,阴沉沉地压下来,看得人透不过气。
秦汐一个人坐在梅园走廊的扶手处,侧身靠着廊下的柱子,睫毛微抬,视线透过杂乱的树枝看向远处。
心里来来回回想着的,只有一个人。平阳阳公主之子,当朝国相柳执之孙柳祈元。
早些时候,秦家的两个儿子秦侑、秦凌两兄弟和柳祈元一同在太和院读书,偶尔柳祈元会跟随秦凌他们来秦家做客,也会给秦家的几个小的带一些吃的什么的。
秦汐对他的印象很浅,她略大一些的时候,柳祈元便碍于家中小姐长大,不怎么来秦家了。
只一次,秦汐十一二岁的时候,秦婉生过一场重病,一直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都毫无起色。当时太医不想担责,便信口说三小姐被邪祟侵体,才一直不见好。
那时候柳祈元来过一次秦府,还给秦汐带了糖人和糖葫芦,只是没怎么停,略坐了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