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好厉害的一点红!
竟连杀人都不多费半分力气,恰好刺着要害,恰好能将人杀死,而那柄剑就再也不肯多刺进去半分。
一点红掌中剑缓缓垂下,剑尖也只有一点鲜血滴落。
他目光凝注着这滴鲜血,头也不抬,缓缓道:“活着的人,没有人能骂我懦夫。”
在逐渐微弱的喘息声中,天星帮门下都已面无人色。
李翎仰天长叹:“好!好一个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缓缓掏出条雪白的丝巾,覆在那大汉的脸上。
这时,天星帮弟子才纷纷大喝道:“一点红,你……你平日也讲道义,怎的今日……今日……”
一点红冷冷截口道:“我出卖的是剑,不是人!谁若对我的人有所侮辱,只有死!”
天星弟子跺脚吼道:“但咱们雇你来杀人,你为何不敢向他出手?”
一点红瞧了李翎一眼,缓缓道:“你们求我是为了对付朱砂门,这人却并非朱砂门门下。”
呛的一声,剑入鞘,他竟跃下屋脊,扬长而去。
天星帮弟子又惊又怒,突又有人喝道:“这人就是冷秋魂的贵客,三姑娘今夜去找的就是他……”
李翎笑道:“不错,此刻你们若想将她找回来,不妨去一趟快意堂。要早点去,晚了的话……”
语声中身形已掠起,等到天星帮弟子扑上来时,他早已远在十余丈外了。
………………
十五盏精巧的铜灯,巧妙地叠成宝塔形,被一个圆筒般的闪亮铜灯罩着,于是灯光就聚集成一条强烈的光柱。
这盏奇怪的灯,原本悬在那宽大的绿绒赌桌上,而此刻,这张宽大的赌桌,竟被冷秋魂用作刑台。
他竟将李翎用锦被卷来的那少女,紧缚在这刑台上,那强烈的光柱,正好照着她苍白而美丽的脸。
只见她双目平睁,瞳孔放大,神志已完全崩溃,整个人都在一种痴迷虚脱的状况中。
她口中不住喃喃道:“我姓沈,叫珊姑……我姓沈,叫珊姑……我是天星帮弟子……我是天星帮弟子……”
冷秋魂坐在赌桌前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中闪动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李翎刚走进来,摇头叹道:“这狡猾的雌狼,看来竟已变成了绵羊,她已什么都肯说了吧。”
冷秋魂淡淡道:“外貌再坚强的女子,其实意志也薄弱得很,一个人若想女子为他保守秘密,那人想必是个呆子。”
李翎叹道:“这种冒险的事,根本就不适合女子去做,只可惜越是聪明的女子,反而越不懂这道理。对了,她可以送给我么?”
“好,反正她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于是,天星帮的三姑娘沈珊姑,很快就被李翎收进百花图中。
日后只要她肯对李翎彻底放开心神,那么她就会变成百花图的器灵之一,从此可以修炼长生不老之术。
………………
夜市已阑珊。
李翎在大街上行走,等待那个关键人物出现,突听身后蹄声骤响,一人轻叱道:“闪开!”
李翎身子刚避开,已有一匹马自他身旁冲过。
马上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火红色的缎子,人马急驰而过,险些将李翎撞倒。
但李翎非但毫不动怒,反而失声赞道:“好神骏的马!”
对于马,也和对女人一样,李翎有着特殊的鉴赏力。有时他瞧见好马,甚至比瞧见美女时还要愉快得多。
此刻他一眼瞥过,便知道这匹马实是万中选一的龙种,能瞧上这种马的人,想来也绝不是等闲角色。
李翎喃喃道:“这人又是谁呢?为何来到朱砂门地头?美女虽然有时会嫁给蠢丈夫,但良驹绝不会被庸人所御。
好马选择主人时,那眼光的确要比女子选择丈夫精确得多,至少它不会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过,也不会瞧见白花花的银子就发晕。而且它选择好一个人时,也时常比女人对丈夫忠心得多……”
他喃喃自语着,不禁发出了微笑。
随时找机会让自己笑笑,松弛松弛自己的神经,这就是他做人的态度,只怕也就是他为什么总是能在生死关头中活下来的原因。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绷得太紧,遇着了危险的事,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
何况,他自信这看法绝不会错,只因对于女人和马这两件事,他的确都可算得上是少有的权威。
还未到快意堂,李翎就又瞧见了那匹马。它站在快意堂门口的灯笼下,正不住昂首低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