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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蝶恋花·潇潇暮雨

一个穿海棠红罗纱袄的小娘子,一个着胭脂锦缎圆袍的小郎君,乍一眼瞧着竟似一对屋檐下的新婚璧人。闻言良和武同拿着竹盘、篮筐、食盒进来时,互相瞧了一眼,都在心里不禁道一句,般配。

闻言良面上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小王爷、晏姑娘,寒食节,只能吃些冷的了。”

武同放下篮筐、食盒,“不过好在有热水。”

晏亭柔这才想起来,两人此前吃的茶也是热的,“寒食节禁用火。你们哪里来的热水?”

武同从篮筐里拿出一个陶瓶子,将布裹的塞子□□,陶瓶冒着热气,将水倒入茶壶续上,“自是不敢生火的。昨日存的热水。”

赵拾雨见晏亭柔盯着陶瓶看,就将瓶子拿了过来,“这陶瓶叫做伊阳古瓶,在烧制的时候与寻常的陶器工艺不一样,这底有两寸厚,瓶壁两层,中间是空的,倒入热水之后,可维持许久。起码不至于在寒食节期间吃冷水了。”[1]

晏亭柔觉的很是奇妙,“瓶子做的好生有趣。”

赵拾雨将瓶子抬高,指着瓶子底说:“还有更有趣的,你看这里。”只见底部画着一只小鬼,拿着扇子,在扇一个炉子。好似这陶瓶能存住热水,因这底部有只鬼在生火。

晏亭柔不禁捂嘴低声笑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把方才的尴尬抛开。

不过一十二个字,赵拾雨足足刻了一个时辰,他搁下曲凿的时候,晏亭柔已将账本都看完。她起身取了一叠纸来,拿了一个宽阔的平刷,裹了一层拧干水分的麻布,在纸面轻扫了一下,“润纸。纸张吸了水分,等下会更吃墨。”

她将墨汁倒入一个瓷碗里,用棕毛的立刷将墨均匀的刷在雕版上,而后取了润好的纸,小心翼翼附在版上,用平刷在纸背上轻扫一遍。这道工序叫压印,所需力道要恰到好处,雕版上凸出的文字就印在纸上了。

她启了纸,放在手里抖了两下,又轻吹了吹,让墨痕尽快风干一下,递给赵拾雨:“拾哥哥,你的。”说完才觉得自己竟叫错了,又改口道:“小王爷雕刻的很好。”

赵拾雨偷笑,“小晏先生,我学的快么?”

“嗯,快。”

“讨个赏,可否?”

“又?上次你帮我补那《大藏经》的事儿,我还欠你一顿醉云楼呢。”晏亭柔想了想不对,上次赵拾雨帮她,讨的赏是花朝节陪他逛逛。可自己那日不仅食了言,还用马缰绳伤了他。她瞥了眼赵拾雨掌心,好在没有留下疤痕,就悻悻的说:“你,想,想要什么?”

“明日我要去看望我娘……的衣冠冢,你同我去,好不好?”

晏亭柔还在思量要如何拒绝,赵拾雨垂了眼眸,又说:“我不想一个人去,她,她喜欢热闹。”晏亭柔心里想着不能答应,不该去的,可嘴上却不由自主“嗯”了一声。

可答应完了,自己又后悔了,她从未去望水阁上见他吹笛。明明没有应他的笛声,为何见了人,又如着了魔障,这般被人牵着走。

赵拾雨笑说:“你的事忙完了么?”

“嗯。”

“我们晚上去醉云楼吧。”

晏亭柔想着终可以寻个机会,将那人情还了,若不欠他的,是不是就能少些牵绊呢。点头应着:“好。”

潇潇暮雨,将本该还亮些的夜提前送了来。天上暗沉,落着春雨。马车里更暗,亦似下着雨,只闻雨声,不见人语。

“小姐、小王爷,醉云楼到了。”

这样的暗室里,晏亭柔又忙了一日,往常她定是要靠着车壁睡过去,可偏偏今日不知怎的,无比清醒,就盯着马车里方桌上的博山炉,燃着白色烟雾,袅袅徐徐,路上的时间拖了似一年那么长。她一听到了醉云楼,忙起身要溜。

背后响起了赵拾雨低沉的声音。

“你听到我给你吹的笛曲了?”赵拾雨坐在马车里,终于将想问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他纹丝未动,似要等个答案。

他每日在望亭阁吹笛,她每日在毓秀轩就能听到。

可晏亭柔从未上过望水阁。她晓得,若她上了阁楼,就能瞧见他站在那里临风吹笛的模样,一定好生俊逸,让人再不想移开眼睛。可她没有去。

“听到了。”

“怎么不到望水阁上来?”

“我在屋里就听得到。”

“为什么……”赵拾雨只说了三个字,竟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了。自己要问什么,为什么不走上阁楼来?她既然没上,不是已经给了答案么。一抹笑从他嘴角绽开,瞧着是笑,看着却苦。

晏亭柔也不想答,她起身欲下车去。赵拾雨见她要磕到桌角,怕香炉烫伤她,忙伸手去拉香炉。可她太想下车了,已经快到打翻了博山香炉里的地步。马车才停稳,那香炉倒了,盖子骨碌碌朝后滚去,香灰洒了赵拾雨一身。晏亭柔回头看了一眼,她不是莽撞的性子,今日着实有些毛躁了,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无意的。”她掀开车帘,朝外唤了声:“武同,小王爷被香灰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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