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府和杜府多年前曾是一处园林,后来从中分开,可仍共享着一片风景——临川水和小山亭。
两府之中各有一个阁楼,原先是一对,一个叫做望水阁,一个叫做望亭阁,因这园林与对岸的小山亭中间跨着一条河,唤作临川水。这双阁的取名就来自,望临川水,望小山亭。
晏府的的北边靠西的院落——钟灵苑,是晏亭柔住着的院落,那望水阁就在她院子的最北边,而她的闺房,唤作毓秀轩。
钟灵苑前院种两季桂花,后院栽几棵芭蕉,这样春秋可闻桂花香,夏日可听雨打芭蕉声,绝佳风景,还色香味俱全,尽收眼底。
丰秀儿带人端着汤药过来时,在毓秀轩里寻不到晏亭柔,就上了望水阁。阁楼两层,从低层上去,约么二十来个木阶,就见晏亭柔单手支在栏杆上,看着临川水对岸的小山亭。
小山亭上,云深处,忽有桂花香飘来。
“小柔,怎么又在这里吹风,把药喝了。”
晏亭柔接过丰秀儿手里的药碗,将汤匙摆在竹盘里,一口饮尽,微紧了下眉头,又接过手帕,擦擦嘴,“睡得浑身都疼,脑袋似更沉了,上来清醒一下。”
丰秀儿冲着仆人抬手,示意让仆人下去。自己在晏亭柔身边坐下,神神秘秘的冲着她笑:“你可记得昨日怎么回来的?”
晏亭柔摸着额头想了一会,“赵拾雨送我回来的。”
“怎么送?”
“马车啊,还能怎么送?”
丰秀儿眨了眨眼睛,痴痴一笑,“你可是靠他怀里下的马车。”
“啊?”这下换做晏亭柔睁大了眼睛,“不是吧?我没印象啊?”
“嗯,对,你没印象。所以就这样啦。”
“我病了嘛,难道他不扶我一把,将我踹下马车么?”晏亭柔倒是释怀的快。她记得赵拾雨问,要不要抱她。心道,还好不是抱她下马车,不然才真的是说不清了。
“是,是,是。我觉得小王爷不如把你踹下马车呢,起码你还能清醒些。”丰秀儿笑道。
“秀姐姐这是什么话,又拿我寻乐子!”
仆人在望水阁楼下敲了两下,“小姐、表小姐,小王爷来拜访。”
“好,这就来。”丰秀儿拿着手帕掩嘴偷笑,“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啊,真不禁念叨。”
谁来了?赵拾雨?晏亭柔忽然乱了阵脚似的,“秀姐姐,等我。不是,让他们等着。我这衣衫都没穿好呢!”她忙将披在身上的上襦衫穿了起来,又觉得这身不好,“秀姐姐,快去给我找衣裳!”
“好,好。”
毓秀轩的外堂,丰秀儿已命人点了茶送上来,建窑的兔毫盏里盛着翠绿的茶汤,配了三碟糕点。赵拾雨坐在客椅上,他的两个“门神”则左右排列。过了片刻,见晏亭柔穿着淡鹅黄的褙子,藤黄襦裙走了出来。她面色仍是不好,未施粉黛,是一种病态的白,头上只是懒懒的将上额的青丝挽了垂耳的发髻,其余松散在肩后。她也不想同赵拾雨客气,就问:“小王爷,可是找我?”
赵拾雨也开门见山,将手摆在椅边的四方檀木桌上,“你昨日夜里答应我了,醒来要给我换药的。”
闻言良和武同相互忘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小王爷真是胆大、心细,毫无铺垫,上来就说。闻言良忙放下手中药箱,小声对丰秀儿说:“表小姐,可否讨杯茶吃?”
丰秀儿生得一颗玲珑剔透心,笑道:“是秀儿怠慢了,竟忘了二位的茶。若不嫌弃,且随我来偏厅。”她带着两人踏出门槛去,又嘱咐了家仆上茶点。
毓秀轩的外堂就只剩下晏亭柔和赵拾雨两人。赵拾雨毫不客气,小嘬了一口茶,又将屋里一番打量,见晏亭柔许久不说话,望向她:“怎么了?还难受呢?”
晏亭柔才缓过来,并不答他,“药呢?不是让我换药?”
赵拾雨受伤的手仍放在檀木桌上,顺势抬了手指关节,“当当”敲了两下桌板,“这里。”
晏亭柔打开药箱,取出纱布和药膏,伸手去解赵拾雨手上缠绕的纱布,有些嗔怒,“闻言良换不得药,还是武同换不得?非要跑的老远,让我来换?”
赵拾雨见她那副小女儿模样,不禁笑了,“他们都是男子,手上没轻重,疼。且这不远啊,杜府和晏府,若凿了墙壁去,不就是一处院子。我在杜府东北的院子住,咱两真的就只隔了一道墙。”
晏亭柔站在他身边,解开纱布,才看见他掌心的血痕,心道昨日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瞧着都是疼的,忽觉得心虚。药膏放在一个巴掌大的小药坛子里,总要取个东西来抹药膏,就问:“药箱里没有竹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