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八月,北方已然初有秋意。从豫中回京城的嘉宁大军,大旗迎风哒哒作响。
京城门前,青袍的礼部小官奉命在城门前迎镇远将军入城。
四面皇旗引路,鼓角长鸣。这份本应在淮南之乱平息后,立即迎凯旋大军的至高待遇,如今也全数补上了。
相比起六月傅其章回京时,这次似乎更显庄严。虽然都是一身红袍白马,可没了纵马长街的恣意张扬。
镇远将军府门口,仪仗阵势更大,之前拟好的加封圣旨,可算是到了宣读的是时候。
镇远将军傅其章,平淮南王之乱又诛杀淮南王,功在社稷,官加一等,封靖安大将军,全掌嘉宁九路大军。
沈子耀救援及时,功不可没,封通路将军。
另外,还有一封新写的圣旨,沈郁茹亲至济宁安抚军眷,豫中体察百姓,又有舍身救人之功,赐封“容慧夫人”,授册印。
自己本是情急之下无令出城,到头来还得了个封号,沈郁茹对着这面圣旨百思不得其解。
“不追究过失便好,如今…还得了嘉赏?我实在担不起这“容慧”二字。”她往傅其章看去,更想不通自己在豫中的事情,怎么传到皇帝那里去了。
傅其章刚卸了甲换了衣裳,整理着领口衣襟,笑道:“自然是我与太子通的书信。”
他说着坐到榻边,将人抱住:“况且太子在大军走后,又去豫中探查过,那些百姓可是对你念念不忘。”
总觉得事事都太顺了,沈郁茹回身看去:“可这也不是太子想封就封的,还得过陛下这一关。如今你我二人轻易便到了这高位,总觉得不太安生。”
若是放在以往,傅其章必定不会在意这些。功劳是自己挣来的,赏赐也理所应当。
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靖安大将军职位已空了数年,为的便是不使一将军权过大。况且不仅加官进爵,连将士亲眷也得了封号,确实顺风顺水。
这段时间似乎做什么,皇帝都有意无意顺着,从不加阻拦。就算太子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
沈郁茹握了傅其章的手:“如今你身居高位,将军府又得了殊荣,朝中上下定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行事还是要谨慎些。”
“好。”傅其章答应,又笑着去看她:“谁说你担不起容慧二字,我看是名过其实。”
沈郁茹随他一笑,心里却多少留了些疑虑。总是不太安心。
不过转念,她又觉着可能是自己自小不爱拔尖的缘故,如今不大适应。
“将军,杨二公子和张公子来了。”景舟在门外禀报。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跟夫人说些体己的话,这俩人便到了,傅其章意犹未尽。
“走吧。”他说得无奈,牵起沈郁茹的手。
杨逾与张瑞书二人穿过满院子的赏赐,一路目不暇接,到了正厅正赶上二人来。
“见过靖远大将军!”杨逾装模作样地作揖,毕竟按照现在的官职来说,自己确实低了一等。
傅其章阔步走来,也不给他台阶,只往主位上一座:“免礼吧。”
左右是给了个竹竿,往上爬一爬何乐不为呢。
永远都是被噎一句,杨逾索性一摆手:“得!你厉害。”
“二位快坐。”沈郁茹看着他们斗嘴,实属是有趣。
杨逾即使话多,可终究抵不过傅其章“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张瑞书虽然没说话,但是那一身官服却是十分醒目,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瑞书你这是…”傅其章注意到了变化,问道。
“户部尚书,现在得叫一声张大人。”杨逾端起桌上的茶,轻吹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不见,竟然已经发生了这许多变化,傅其章沈郁茹纷纷惊叹。
如今朝中文臣武将,都由他们这一辈接了手,看着倒有几分年轻生气。
张瑞书一笑:“尚有诸多事物要学习,仍在聆听樊相教导。”
以前他身上的书卷气很浓,打眼一看还像正在寒窗的学子。如今看着颇有翠竹林立的气势,多了些刚健。
“嫂嫂得知令尊迁升之事了?”杨逾问。
刚到京中,尚未有机会去听说什么,沈郁茹不知自己父亲得了什么官职:“还不知晓。”
杨逾显然没有方才说张瑞书时那样随性自在,道:“令尊升了书文院掌院。”
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毕竟沈置也在掌令的位置十年了,沈郁茹并没有太多的惊异。
可傅其章却暗起疑惑,杨逾说过,书文院属成王一派,此事若无异常,不会被他特意拿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