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伸手抱住眼前的小姑娘,想要将她刻在骨血里。
他的臂膀如铁,却微微颤抖,最终又深深克制,心尖似有炙浪热涛翻滚而过,烫得发疼。
上辈子,他不信鬼神,不信仙佛,不信爱人,一匹孤绝独狼执着于仇恨,亦活在仇恨里,一生都在追求手刃暴君、为霍家满门沉冤昭雪,到头来他最爱的人却因为他的仇恨和追求而死。
曾经他拥有过爱人、亲人,可他死前孑然一身。
一股恐慌感刺在心头,十指瞬间冷若寒冰。
霍时洲猛然握住楚婳的手,感受到柔软温暖的触感,这才如梦初醒,他心心念念的小青梅终于回到自己身边。
这次他不会放手了。
再也不会了。
楚婳的手被小郎君紧紧禁锢,这突然的举动令她吓了一跳,愣了愣,“你怎、怎么了?是、伤口不舒服吗?”
她觉得今日的小郎君有些奇怪,但又琢磨不出来哪里奇怪。
只见他长睫轻颤,瞳眸深处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仿佛在隐忍着些什么。
“嗯。伤口很痛。”
他的嗓音深深沉沉,飘荡在烟雨,似是风尘仆仆从远方归来,染着一抹说不尽道不明的沧桑。
不知为何,楚婳心尖竟莫名生出了一丝酸楚,咬唇道:“我、帮你疗伤。”
霍时洲轻吸了口气,克制般地松开小姑娘的手,点了点头。
楚婳撸起袖子,方便处理伤口。
霍时洲抬手正要摘掉斗笠,一旁的岳知表情一变,动了动唇,有些欲言又止,但没有说话。
楚婳道:“别、别摘。”
霍时洲动作一顿,抬起眸,眼神询问。
楚婳抿了抿嘴,小小声道:“我、会紧张。”
她也是第一次单独和男子共处一室,如果隔着斗笠的话,她的动作会自在许多。
霍时洲明白了她意思,点头道:“好,不摘。”
楚婳轻呼出一口气,对他浅浅一笑。
久违的笑颜,让霍时洲心脏狠狠一揪。斗笠之下,他压住眼眶中的涩意,朝她扬起一抹粲然狂喜的笑,目光灼灼且熠熠。
楚婳拿起砭镰与纱布,神情瞬间变得认真,心思极其专注。
岳知在一旁打下手,递过药膏与清水。
但楚婳见到小郎君身上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年她也和阿娘照看了不少伤患,但从未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肉身嵌着各种暗器,到处是掷箭飞爪的痕迹,将他的身体弄得血肉模糊。若是寻常人家,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小郎君命硬得很啊。
楚婳软声道:“会疼。我会、轻点。”
霍时洲语气平静,出声安慰她道:“莫慌。”
楚婳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处理好。有些伤口深到她缝针线的时候都觉得痛,但这小郎君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似乎跟没有知觉一样。
等到完成最后一步包扎,楚婳和岳知都松了口气。
而从头至尾,霍时洲闷声不吭,目光都一瞬不错地落在楚婳身上,就一直那般静静地看着她。
他眸中的情绪太过深沉,似乎藏着山海岁月,又仿佛越过漫漫时光,是楚婳看不懂的复杂。
岳知眼观鼻地出了船篷。
霍时洲轻轻抬手,摘下斗笠。
云雾散去,初日的光撒落乌篷船,余辉逆光之下,他的容颜精致无缺,鼻梁高耸,几缕细碎的发丝从额间垂落滑过下颚,慵懒中多了几分风流。
他唇薄而自带三分弧度,有种难以揣度的似笑非笑感。
但当他看向楚婳的时候,嘴角的笑意真切愈深,眉眼染上了几抹痞气,自带风骨,竟有些似曾相识。
“我叫霍时洲。”
楚婳神情恍惚一瞬,礼尚往来,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自幼与娘亲习医学文,眼下却不知该如何点墨描绘小郎君的容颜,心下只觉得好看,甚是好看。
除了好看,还觉一丝熟悉感。
楚婳摇头甩掉这莫名的心绪,抬眸询问病人,嗓音温软,语气很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有,不过是旧伤。”霍时洲稍想一下,将斗笠置于旁,抬手脱去刚穿上的血衣。
他的上身精壮,肌肉漂亮又结实,宽肩窄腰,麦色的肌肤染着一层薄薄的汗与血,扑面而来的野性与血气。
楚婳看到到他胸膛包扎的纱布旁隐约有几道刀疤,微微泛红。旧伤破裂,是发炎了。她轻咬胭脂般的唇瓣,正要开口——
唰。
霍时洲头顶那行[重伤之人]的字迹,忽然发生了变化。
楚婳怔了怔,目光落在他头顶,猛地睁大眼眸,移不开视线了。
她从旁人头顶看到的,皆是墨汁书写的普通黑色小字体,可此时,霍时洲头顶却是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未来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