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柔鼻音浓重,“就是那个被乔岱□□自尽的袁墨!”
褚南浔看不到阿柔的脸,却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时,是何等的咬牙切齿。
没有人,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长辈的丑事,除非她把这件丑事刻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仇人未灭!
手中那块棉麻质地的手帕,不久前还为迟贞擦过汗,褚南浔铺展平整,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
“请前辈接着讲下去。”阿柔没有接,转而抬起头,红着眼睛说道。
吴士干正襟危坐,第一次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自温炎带着温家人消失后,江湖上便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传闻,有人说他们不是失踪,而是被乔岱灭了门;也有人说,是被害的女子家人找上门,要向他们讨回公道,他们害怕丢脸,才躲了起来。之后几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无名氏,常年发高额悬赏令,要拿乔岱的人头,就算只提供线索,也能得到可观的报酬。”
如果说,鹊形门的往事对阿柔来说已经模糊不清,那么照天烛的生活,可以说是她的一辈子。
曾经显赫一时的温家人,在失去了门派制胜法宝武功秘籍后,因不堪流言攻讦,被迫蜗居险峰,连姓氏也一并失去,再不敢出现在世人面前。
整整二十一年,她亲眼目睹,二叔温炎发下一张又一张悬赏令,累积几代的财富,都被花在了无休无止的复仇中,唯一没用出去的,就是象征他们尊严的鹊尾针,虽然放在洞窟里落灰,却尘封住了鹊形门当日的荣耀,让他们在午夜梦回时,还能有一个念想。
阿柔闭眼,往事心酸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她想摆脱都无从下手。
半晌,她睁开眼睛,嗓音暗哑,“请前辈告诉我,哪里能找到他?”
吴士干凝神片刻,意识到阿柔问的是乔岱,而不是那位无名氏,他脊背挺直,又讲了下去。
“那位无名氏不知何许人也?所发的悬赏令数额之高,引得很多人争相寻找。然而乔岱行踪诡秘,整整十年都没有音讯,江湖人纷纷猜测,他是因为作恶多端,横死山野了。我也是偶然在试剑大会上碰到,才知道他还活着。”
话音一落,桌上再无人说话,吴士干一拍脑门儿,又想起件别的事。
“其实试剑大会后我还和乔岱交过手,那日迟贞重伤,我把她从梅花池石林带出来,乔岱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归州,要不是最后下了水,我那天都不可能把他甩掉。”
迟贞身上发生过的事,褚南浔可以说是无所不知,但吴士干所说的这件,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其实这也不怪他,因为不管是身为当事人的迟贞,还是后来接应的钱一刀,对这件事都是一无所知,更遑论,他当时还在百里阁地牢里养伤。
褚南浔不知道,却不妨碍他内疚。
说到底,迟贞在百里阁重伤,除了寒症复发、又与吴士干对掌这两大原因之外,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迟贞的身体,褚南浔更加着急。
他怕迟贞看不见摔了,怕迟贞尝不出味道被人暗下毒药,怕迟贞听不见声音无法对敌,他怕天怕地,此生都没有这样怕过!
整整二十一年,迟贞旧疾缠身,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当、噩梦连连,好不容易治好了寒症,修复了容貌,眼睛的治疗也进入到关键时刻,命运却与她开起了玩笑。
褚南浔思绪万千,想到了所有的事情,唯独没想到,一个貌美的女子,被好色成性的恶魔掳去会怎么样?
此刻,他除了在心中祈求迟贞平安,再想不了那么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