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又见钱一刀只会一味地说狠话,胆子就大了起来。
“可惜迟三娘今天不在这儿,不能把我吊到树上。”
店里的酒客看热闹不嫌事多,都在旁边起哄,大声叫着“吊他”、“吊他”,袁时觉得有趣,也跟着喊。
钱一刀最见不得有人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酒馆老板怕钱一刀发火砸了店面,赶紧跑到跟前。
“刀爷明鉴,这个人今天是第一次来,非死乞白赖地要在这里讲书,我可不知道他要讲这些,咱们归州城里,谁不对迟三娘感恩戴德?哪里听得了这些污言秽语,小人只希望刀爷待会儿吊他的时候,能够看在迟三娘的面上,饶了小店里的一应家伙什儿。”
老板殷勤笑着,等候回话。
“好说。”钱一刀站起身,往酒馆外走去。
他一走,说书人长吁一口气,整理胸口被揪乱的衣裳,“说那么多,也不过如此。”
正准备收拾东西走的时候,钱一刀又回来了,手里拎了一捆绳子。
“给你个机会,是自己过来还是刀爷绑你?”
说书人知道事情不妙,就要开溜,“我又不傻,还能让你绑?”
他刚跑出去一步,身后的绳子倏然而至,直接缠到了他的腰上,带着他往后转了几圈,瞬间被绑成了粽子。
钱一刀拽着绳子,让说书人跟他背对背,把往店门外拖。
说书人只有两个脚后跟着地,任凭怎么挣扎,都扭不过钱一刀,没几步就被他拖到了店外,酒客都跟着涌出来看热闹。
此时正值饭点,大街上的酒家人满为患,有不少人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还有一些好事的人,直接跑过来,把酒馆门口的核桃树,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你这无耻小人,刀爷今天就让你知道说烂话的下场!”
说罢,钱一刀将绳索一抛,从核桃树正中间主干的枝杈上穿过,随后一个跃起,拽动绳子,将说书人拉了起来。
说书人陡然离地,被吊到了一丈多高的地方,他的胳膊跟身体绑在一起,只能两条腿在空中弹来弹去,嘴里兀自骂骂咧咧。
“你这泼汉,还不放我下来,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折磨良民,等会儿官老爷来了,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有好事的早就去报了官,等着看官老爷会不会扒了钱一刀的皮?
不消一刻,归州巡捕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姓陈的官差。
陈官差与钱一刀是旧识,经常收到钱一刀的孝敬,是以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早在来之前,就听说有个说书人在酒家内诋毁迟三娘,怕钱一刀把事情闹得太大,才赶了过来。
把人吊在树上三天三夜,的确有碍观瞻,但迟三娘和钱一刀的面子又不能不给,真是让他为难。
“官爷,救我!”说书人在树上疾呼。
他的话没有份量,陈官差考虑再三,决定不管。
走出去几步,觉得不合适又退回来,望着树上。
“你先在这里吊上一天,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来接你,到归州大牢修养几日,这件事就算了了。”
说书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踢到了铁板,明明在哪里讲迟三娘都可以,偏偏在归州不行,刚讲第一场,就被人吊在树上,还惹上牢狱之灾。
他快气死了,难怪温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最后一站才来归州,现在想来,温图不过是怕他第一趟来归州,造谣迟三娘的事会不了了之。
他有预感,这趟回去可能连温图的人影都找不到了,那余下来的一百两银子,是没缘再见了。
说书人犹自唉声叹气,袁时隐在人群中,把事情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这个钱一刀,对迟三娘如此维护,说不定是熟人,他得尽快攀上关系才好。
“刀爷留步!”
钱一刀刚要离开,听到身后有人叫,立即停了下来。
叫他的是一个眼生的公子,观其步伐,是个练家子。
“叫我何事?”钱一刀问。
袁时快走几步,赶上去抱拳道:“实不相瞒,在下从硖州一路过来,是为了找寻迟三娘,刚才看阁下的一言一行,似乎跟迟三娘很熟,是以冒昧出声。”
“好说,”钱一刀上下打量袁时,这个时候从硖州来的,可不是什么好鸟,“你找迟三娘什么事?”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善,袁时知道是试剑大会的缘故,未免引起怀疑 ,只得实话实说。
“不瞒刀爷,在下袁时,是扬州惠通镖局的少东家,前几日路过硖州时,听人谈论试剑大会的事,说起迟三娘与鹊尾针……”
他刚说一半,就被钱一刀打断,“怎地?你也认为鹊尾针是迟三娘偷的,也想去树上陪那个臭说书的?”
“刀爷误会了,”袁时赔笑道,“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鹊尾针是我舅家的独门暗器,舅家有一个表妹,名叫温柔,在舅舅去世后就失踪了,所以,我怀疑迟三娘是我失踪的表妹……”
袁时说完,抬眼看向钱一刀,观他作何反应。
刚才一番话,九分真中夹带一分假,倒也不怕被人拆穿。
迟贞无父无母,跟着蒙怀仁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这些钱一刀是知道的,有表哥突然找上门,他还是有几分信的。
而且以迟贞目前的名声,还愿意往上凑的屈指可数;再者,钱一刀虽然不信迟贞偷秘籍,但她的武功从哪儿来的,钱一刀也解释不清楚,若是如袁时所说,是家学渊源,那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钱一刀换上日常的憨态可掬,笑意盈盈。
“原来是迟三娘的表哥,失敬失敬,不瞒你说,我正要去找迟三娘,你就跟我同去吧。”
袁时见钱一刀之前吊人的时候毫不迟疑,还以为会被拒绝,此刻听到钱一刀不仅同意,还愿意带路,立即喜不自胜,连连拜谢。
他让钱一刀在路口等待,就近买了些礼品,二人一同往迟贞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