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又给你了?”袁时打破砂锅问到底。
做强盗啰嗦到这份儿上也是够了,要不是地上的匕首和那截桌角,小蝶都怀疑他是官府派来的。
为了活命,小蝶只好忍着不情愿,接着往下编。
“她来托我办事,结果没办成,她还要出去找事做,觉得把簪子放在身上不放心,就说放在我这里,等找到了工,有了住处再回来取。”
“托你办什么事?”
“她看到我穿得还算体面,以为干咱们这行的来钱容易,就托我给妈妈说好话,也想进来吃碗饭。”
“为什么没成?”
“她呀,在乡下待惯了,一张脸被风吹得像老树皮,又黑又糙,身板也不如我这般婀娜多姿,满身横肉的,还不如咱们翠红楼做粗使的柳枝,妈妈怕砸了招牌,就没敢要她。”
小蝶看不惯迟贞,就把迟贞的形象说得与她本人大相径庭,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袁时有些犹豫,他与表妹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记得清楚的,绝不可能是小蝶说的这样。
而且小蝶也说鹊尾针的主人姓牛,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这个人根本不是表妹,只是碰巧有鹊尾针而已。
“我在哪里能找到你的表妹?”袁时打算去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表妹,他回扬州就有希望了。
表妹家学渊源,能帮他追回被官军劫走的东西也说不定。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蝶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她说会来找我,我上次见到她还是在云来客栈,你去问问好了。”
既然这两个讨厌鬼相互认识,小蝶也不怕把迟贞得罪干净,想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可能到翠红楼来找自己麻烦吧?
想到这里,小蝶笑道:“她很好找的,她因为外貌不好,说话又磕磕巴巴,一直找不到人家,就幻想着能早点嫁出去,所以一天到晚穿着红嫁衣,可好找了,你一问小二准知道。”
问清楚去处,袁时也不耽搁,把两个匣子一卷,从窗户跳了下去。
恩客变成了强盗,不仅没进银子,反倒大出一笔。小蝶怕被妈妈责打,不敢声张,只好忍气吞声,从另一个墙洞里拿出一个更名贵的匣子。
这些年有不少恩客都想帮小蝶赎身,她的体己钱就是这样攒下的。若不是那个采花大盗一直没有抓到,她早就从良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待在翠红楼更安全一些。
匣子里的首饰很多,都是值钱货,小蝶挑挑拣拣,比来比去,经过几番挣扎之后,勉为其难地选了件珠串交给妈妈,算作袁时的嫖资。
妈妈一见珠串两眼放光,连连称颂,觉得自己眼光毒辣,竟然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如此阔绰的冤大头。
手中的珠串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妈妈一路笑着出门,连看到破碎的桌角、和地上的匕首都没有计较,觉得那不过是富家公子爱玩的刺激游戏,有这么好的珠串,几个梳妆台买不回来?
门一关,小蝶绷不住了,低声咒骂:“狗男女鹊桥相会差银子,跑到老娘这里来打秋风,哼,老娘有的是银子,就当给你们配阴婚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珠串,又骂道:“该死的老虔婆,早晚把你浸猪笼!”
楼上还在骂着,袁时已经看到了云来客栈的招牌。
抬脚进去,小二在柜上打瞌睡。
柜台被敲响,小二迷迷糊糊醒来,“客官,本店上下两层,还有后院,房间充足,您要住店吗?”
“我不住店,就是想向你打听个人,一个姑娘,喜欢穿红色衣裳的。”
袁时觉得小蝶把自己的表妹形容得十分不堪,可能是在撒谎,所以问话时没提及长相,只说了衣服颜色。
“哦,你是说迟三娘。”小二立刻反应过来。
“不是姓牛吗?”袁时疑惑。
“迟三娘之前在我们这带威名赫赫,现在……总之我见过本人,不会说错。”来人既不住店,又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就,小二有些不高兴。
“那这个,你见过没有?”袁时把鹊尾针摆到柜台上。
“迟三娘的金针嘛,上次她用这个付了店钱,还给了翠红楼的小蝶姑娘一根,我见过。”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小二上次谎报军情,被那群强盗揍了一顿,之后掌柜的看他可怜,没开他,不过又扣了他一个月薪水。
所以,他现在学乖了,知道明哲保身,尽量少说话。
“给小蝶姑娘做什么?”袁时倒要看看,小蝶到底说了多少假话。
小二回道:“她请小蝶姑娘来帮她梳妆打扮,金针是给小蝶姑娘的酬金。”
“她一个姑娘家自己不会梳妆打扮吗?还要找人帮忙?”袁时觉得奇怪。
“哎呀,你不知道。”小二把脖子从柜台里伸出来,左右张望了两眼,才低声说道,“迟三娘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青的呀,啧啧,我当时看了一眼,直接吓得半死,还以为见到了阎罗圣君,哎呀,那真是……”
袁时见小二半天说不到重点,忍不住提醒他。
“唉,你这个人……”小二正讲到兴起,被打断之后极不情愿,“她让小蝶姑娘给她遮病容,风尘女子嘛,妆容打扮的技术自然要高超一些。”
小二后一句话含糊不清,袁时只听了个大概,再问时,小二怎么也不说了,只搓了几下手指。
袁时明白,这是要钱了,但他自己的钱也是抢来的,回扬州之路还遥遥无期,身上的首饰不敢乱花,就厚着脸皮当作不知道,直接告辞往外走。
小二好好的瞌睡被吵醒,还没捞到一个大子儿,气得跟在袁时后面啐道:“穿得倒挺体面的,没想到一毛不拔,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