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惯了刀口讨食的生活,练的都是夺人性命的本事,讲究直截了当,没有丝毫花架子,更不会讲什么武林道义,说些不攻下三路之类的虚话。
一群人步步紧逼,刀刀攻向褚南浔要害,褚南浔腿脚不便,功夫也未练成,连闪带避,被挤到圈中一隅。
喽啰中已经有人拽住了包袱,褚南浔情急之下奋力一挣,包袱被大力扯开,里面的物件四散开来。
喽啰们也不管值不值钱,先抢到手再说,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在地上乱抓。
褚南浔知道闪避已无用处,唯有奋力一搏方可保住迟贞的东西。
一群人抢得兴起,突然一件黑色暗器带着龙吟一声倏然而至,紧接着小腿上一阵巨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顷刻间被掀翻在地。
一剑功成,褚南浔回剑如鞘,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这是他第二次在外人面前施用流云剑法,达到的震慑效果,好在没辱没迟贞这个“师父”的指点。
地上哀鸿遍野,没人再跟褚南浔抢东西,他将东西一一寻回,抹去尘土,小心翼翼地装起来。
褚南浔的兵器其他人可能没看清,一直在外围掠阵的钱一刀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分明是一把剑,一把藏在腰带里面的黑色宝剑。
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剑法竟可以练到这般快。
他更没想到的是,包袱里四散的东西都是他十分熟悉的,洒落满地的鹊尾针,还有他作为一起拦路发财的谢礼,送给迟贞的那副镯子。
底下的喽啰刚才只顾抢夺,都没有细看,现在安分下来,回想起方才掉落的东西,也开始怀疑书生跟迟贞是什么关系。
这位书生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如果不是偷盗之人,定然是迟姑娘的心上人。
“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钱一刀收起钢刀,大喇喇地踱到褚南浔的跟前,将手搭在褚南浔的肩上,“都是自家人,兄弟们把家伙都放下!”
其实不用他吩咐,大家早就不约而同地把刀收起来了。
褚南浔摸不清钱一刀是什么意思,看着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就任由他把手放在自己肩上,“大哥怎么称呼?”
“兄弟客气,我因爱使钢刀,归州一带都唤我为钱一刀,兄弟们都叫我刀爷,本名倒是多年不用了。”钱一刀说话间又恢复了憨态可掬的模样。
“钱大哥有礼。”褚南浔施了一礼,“不知大哥方才说的‘自家人’是什么意思?”
钱一刀哈哈一笑,“不瞒兄弟说,咱们和迟姑娘是过命的交情,包袱里的手镯还是我送的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褚南浔正愁找不到迟贞,上天就把迟贞的好友送到他面前。
褚南浔急切问道:“迟姑娘可有回家?她在硖州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她回来了。,”钱一刀低垂着头,一脸哀伤,“她情况有些不妙,是一个没事干的老头背回来的。”
“吴士干?”褚南浔记得当时在梅花池石林,他被众人围攻,无暇顾及身后,有个人影一晃,地上的迟贞就不见了。
现在想来,当时在场的人全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有吴士干来得晚,且置身事外,有机会去救迟贞。
并且,吴士干一直很欣赏迟贞,想收她为徒。
“对,就是这个名字!”钱一刀也一拍脑门儿,“那个老头通了名号的,这个名字很特别,我一直记着。”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吗?”褚南浔有些心慌,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回想起那天见到迟贞时的情形,钱一刀叹道:“我背迟姑娘回去的时候,她全然没有知觉,浑身都软了,她本就有很严重的旧疾,这次雪上加霜,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褚南浔不知道迟贞的伤势会有这么严重,还有什么旧疾,他全然没听说过。
“好了!”钱一刀拉住褚南浔的胳膊,“咱们也别站在这里了,我送你过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褚南浔跟在钱一刀后面,望着一地受伤的人,十分过意不去,逐一道歉,江湖人不打不相识,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走了一半,钱一刀想起什么,回过头问:“还没请教公子怎么称呼?”
褚南浔笑着答道:“在下姓褚,名叫褚南浔。”
“褚南浔就是你?”钱一刀虚起双眼。
“钱大哥知道我?”褚南浔笑道,他问完又觉得不对,他被向从阳关在平滩湖五年,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才对。
“知道,”钱一刀冷笑,“不能更知道了!”
前一刻还笑眯眯的钱一刀,听到褚南浔的名字后,长眉倒竖,他忘不了,那天他背着迟贞赶路,迟贞迷迷糊糊地一直叫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让迟贞念念不忘,害得迟贞在重伤之时还魂不守舍,作为迟贞的朋友,他不能带这个男人去见迟贞,说不定迟贞受伤,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兄弟们走!”
一声令下,所有喽啰跟着钱一刀离开,留下褚南浔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事情变化得太快,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两个人称兄道弟,怎么一听他名字就走了?难道是迟贞吩咐过,不想见他?
钱一刀的态度,再加上迟贞留的字条,让褚南浔不得不这么想。
钱一刀走得很快,几步就消失在视线里,褚南浔想追上去,又怕迟贞真的不想见他,反倒把最后一点美好回忆破坏了。
他站在岸边,听着涛涛江声,茫然不知所措,只觉得天大地大,竟没有一个地方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