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艰难,二人总算是从山上下来了。
岛上不再安全,洞中也不可能藏身,褚南浔和迟贞只好栖身在、山洞后面的一处岩石后面。
放在往常,迟贞肯定是不会行此龟缩之事的,但是现在还带了个褚南浔,她就不得不谨慎一些了。
而且,她有预感,她的身体经过一番上山下山的剧烈运动过后,竟然没有加重病情,这是不正常的!
兴许只需要一个引子,她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就像崖壁上经久日晒的砂石,等待的不过是一个被人踩的巧合。
等了半晌,天已完全黑透,对岸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一条小船下水了。
随着小船越来越近,人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屈师兄,岛上关的什么人?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师父一会儿让我们来,一会儿又不让我们来的。”
这个声音很是稚嫩,撑着船,大约是百里阁的新收弟子。
“不该问的别问,记得别惹恼了师父。”
屈世俊面对师弟,难得露出了严厉的一面。
望着对面漆黑的小岛,他低声叹道:“关的是一个倒霉的人。”
五年前,屈世俊刚刚入门,就亲眼目睹了大小姐的婚变全过程。
之后褚南浔就被关了起来,罪名是对小姐欲行不轨,这是师父说的,并没有人证物证。
之后的五年,因为屈世俊作为一个新人根基不稳,向从阳就让他天天往岛上送饭。
直到除夕那天,三师叔望鹤轩莫名失踪,屈世俊往岛上送了一次齐备的生活物资。
打那儿以后,他就再也没上过岛,至今已近半年。
半年来,岛上守卫全部撤离。
向从阳打定了主意,认为褚南浔不可能跑出去,对他没有一丝戒备。
屈世俊因为本身性格比较软弱,向从阳做事从不背着他,所以他清楚向从阳的一切手段,也替向从阳干过不少有悖良心的事。
常年累月的心理折磨,让屈世俊厌倦了走狗般的日子,曾不止一次地想偷偷放褚南浔离开。
但碍于向从阳的威势,只能将想法放在心里。
而且就算救出褚南浔,他也没有千足僵的解药,褚南浔出了平滩湖也跑不了多远,难逃被捉回的命运。
小船刚刚靠岸,对岸又有一条船下水。
灯笼的黄光投射到来人的身上,离得太远脸看不清楚,从衣着判断,是向从阳不放心亲自过来了。
小师弟问过屈师兄的意思后,决定一起原地等待师父。
向从阳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囚禁褚南浔的原因,屈世俊不会以身犯险,先行上岛。
船越来越近,走了一半的时候,屈世俊看到向从阳冲他挥手,让他先行上岛。
叫过小师弟,屈世俊给了他一个火把,然后自己取了船头的灯笼,在前面上了岸。
岛上黑灯瞎火的,连虫嘶鸟鸣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师兄,我害怕。”
小师弟瑟缩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屈世俊身边。
屈世俊拍了下小师弟的肩膀,安慰道他。
“别怕,岛上的是人,咱俩是鬼,哪有鬼怕人的。”
“咱俩为什么是鬼?”小师弟奇道,“师兄,我明明是人啊!”
小师弟的话回荡在屈世俊的耳边,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小师弟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屈世俊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你是人,永远都是,做鬼的是我……”
小师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觉得屈师兄今天很奇怪,是平时不曾见过的样子。
“师兄,你今天真怪,我娘有时候也这样,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问她她就说这是大人的话,我要长大了才会明白。”
“你娘说的对,大人有时候很复杂,经常词不达意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屈世俊无可奈何地笑道。
岸边有桨停的声音,是向从阳到了。
他从船上下来,身边有舟子给他照明,闲庭信步,就像逛自家花园一样。
“怎么样?”向从阳问道。
屈世俊回道:“暂时没有发现,褚南浔已经不在岛上。”
“奇了怪了。”向从阳面色惊异,不可置信。
“这叔侄俩都会飞不成?一个二个的都凭空消失了,你们俩再去仔细找找。”
“是。”二人得了吩咐,一起到岛上各处去寻。
周围湖水静谧,火光刚刚照出去一点,就被空旷的湖面吞噬了。
“走,那边看看。”
屈世俊拍拍小师弟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往前走。
转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两个人决定到山洞后面去看看。
脚步声渐渐靠近,迟贞将鹊尾针捏在手里,随时准备结果来人的性命。
声音越来越大了,最后在他们前面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次看到屈世俊的脸,褚南浔恨意难消,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上去食肉寝皮。
但迟贞就在身边,他不能冲动,否则一辈子良心难安。
迟贞知他心意,握住他的手腕,提起另一只手,准备一针毙命。
“师弟你到那边去看看,刚才我们好像看漏了。”
屈世俊朝湖边指了一个方向,指使小师弟过去。
石头后面的地上,有一截红色的衣角。
屈世俊记得,向从阳让他给褚南浔送了很多喜服,他直觉,石头后面那个人就是褚南浔。
屈世俊支开小师弟的话,迟贞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他有意放过我们?
如果是这样……迟贞缓缓地放松了捏着鹊尾针的手。
褚南浔心跳如雷,不知道屈世俊耍什么花样,再看到迟贞垂下的双手之后,也沉下心来。
脚步声又响了,原打算离去的屈世俊停在了石头前,看到了石头后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