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迟贞不禁感慨,小校的选择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做的。
自尽以全忠义,他倒是痛快了,可活在世上的父母亲人呢?
如果她是小校,肯定会带着宝剑归隐山林。
啸聚一方,做一个山大王岂不更好?
这次百里阁找到了武圣剑,不知道他们里面,又有谁当得起‘忠义’二字?”
一切,只有等去了才知道。
“师父,一共八柄剑,其余七柄呢?有人找到吗?”迟贞好奇地问。
“大唐平卢淄青节度使,李正己之孙李师古,曾找到过丞相诸葛亮的‘章武剑’,并将其据为己有,改名为‘师古剑’。其他几柄剑则下落不明。”
迟贞把自己想去试剑大会的意思透露给蒙怀仁,她以为师父不会答应。
没想到,蒙怀仁都没考虑,直接就同意了,只说让她早点回来。
他对迟贞向来很宽容,只希望她活得快乐,活得自由自在。
不要像她母亲。
夜深了,桌上的杯盘碗碟自有师父收拾,迟贞回到红艳似火的卧室,安然入睡。
窗棂上停了一只鸟儿,抖动了几下羽毛,也进入了梦乡。
* * * *
天一亮,迟贞就去了镇上,把师父同意她去试剑大会的消息告诉崔恪。
崔恪也没说高兴不高兴,只点了下头,算是听到了。
在一边的崔命最是明白他家公子的心意:凭空多出了好多天的相处机会,夜里做梦恐怕都能笑醒。
试剑大会,定于五月初五首试,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归州与硖州相距很近,一两日内就可到达,不必急着赶路。
这段时间,崔恪三人听从迟贞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待在归州城内养伤,不去招惹是非。
他们受的大都是皮外伤,没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结的痂奇痒无比,忍不住想挠。
赵人杰怕迟贞找他的麻烦,自初到那天胆战心惊地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换地方了。
客栈第一粗野大嗓门走了,大家都落个清静,没有白天的聒噪,晚上睡觉都安心不少。
“喏,给你们的!”
迟贞一上楼就往桌上摆了三个瓷瓶,她基本上隔天就来一次。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三人的房间她已经来去自由了。
崔命拿起一瓶,打开盖子嗅了嗅。
“这是什么?”
“看你们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痒得要命,我特意去找师父磨来的。”
迟贞的话听起来像关心,脸上却一副“你们爱要不要”的样子。
这几天,崔命也摸清了她的脾性:这个姑娘不熟的时候,要多冷有多冷,一旦熟起来就肆无忌惮,话还特别多;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说出来的话也能噎死人。
“多谢多谢。”
崔命也不多说,把瓷瓶收到怀里,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来看,对直人就要更直。
“多谢姑娘馈赠。”崔恪也拿了一瓶。
他在迟贞面前还是放不开,做不到像崔命那样应对自如。
陈四没有伸手,崔命直接拿了药瓶塞到他怀里。
“多谢迟姑娘”几个字细如蚊呐,迟贞还是听到了。
自打那日迟贞提醒后,崔恪就一直留意陈四的动静,观察了好些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觉得是迟贞想多了,便歇了心思没有再管。
让崔恪自己来说,他顶多觉得陈四谨小慎微,太过恪守本分。
但这是每个家生奴仆自带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迟贞照例留在客栈吃晚饭。
下楼的时候,崔命伸手过来让她搭着走,这是他们关系熟络之后达成的默契。
自从知道迟贞失明后,崔命这个大老粗就学会关心人了,谁让人家姑娘是他的崇拜对象呢?
特别是看到迟贞的手,因为常年触摸东西,而撞得伤痕累累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想伸手。
每次他一伸手,就看到自家公子的眼中腾起了嫉妒的火焰。
一看到公子的表情,他就越发放肆,并在心里狂笑:你想搭手,可没机会呢!
崔恪的确很想搭!
但是他一见到迟贞,就像老鼠见到猫,畏首畏尾,话也不敢多说。
每到这种时候,就是他最希望和崔命互换身份的时候。
崔命不知道,他家公子这样的脾性,是怎么让汴梁的姑娘小姐们,趋之若鹜的?
* * * *
南平一到春季就多雨,有时候连下几个月,缠缠绵绵,淅沥不绝。
白雾沉沉,有时候隔着一栋房子,都看不清对面的人。
一旦从雾里面穿过,衣衫上就会沾满水珠,不仔细看,就跟上霜了差不多。
到归州半个月,今天才遇到一个勉勉强强的晴天。
崔恪约了迟贞在街上闲逛。
名义上是他约的,其实是崔命找迟贞说的。
崔命在崔府也好几年了,从没见过自己公子这般怂样。
他要是回汴梁说,估计都没人相信。
因为是难得的晴天,街市上很多人赶集,熙熙攘攘的。
路面还有积水,被众人一踩,黑乎乎的一片。
崔恪停在了一个首饰档口,以他的生活标准,这样低挡次的档口,他还从来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