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崔恪脑海里蹦出这句前朝的诗,不由地念出声来。
“我对这些湿的干的没什么研究。”
女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崔恪心头。
以前在汴梁,只要他一吟诗,就有姑娘跟着拍手叫好。
哪知道今番竟是这般遭遇,他尴尬得直想遁地。
鹊尾针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与尸体极不匹配。
崔恪为掩饰尴尬,走过去把它们都拔了一下。
他迈步走到路旁的一块大青石边,将五枚鹊尾针放上去。
“姑娘侠义,不图回报,如此贵重的鹊尾针,扔在野地里岂不可惜?”
女子静默,远远地盯着他看,像是要透过一双眼睛,看懂他的来往生平。
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没看自己,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崔命和崔恪站得很近,也在女子的双眼凝视范围之内,他被看得心里发毛:难不成这女子想一针戳死我?
“那你留下一枚吧!”本以为女子不会回答,她却又说话了,“这条道上我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崔命在心里轻嗤一声:这个女人胡吹大气,只能骗骗我家公子。
他想着,又听到女子说道:“持我鹊尾针,可保你归硖两州畅行无阻!”
简直越说越离谱了,崔命贴在崔恪耳边悄声提醒:“公子,我看这小娘们儿八成是个土匪头子,咱们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刚受了别人的恩,哪有背后说人坏话的道理。
崔恪转头轻斥道:“崔命,别胡说,姑娘不会是那样的人!”
树荫中,女子眉头一挑,悠然笑道:“你叫崔命?这个名字取得可不好。”
两地之间隔了没有十丈,也有八丈,如此远的距离,崔命还是贴在公子耳边说的,他旁边的陈四都不一定听得清,没想到红衣女子武功这般高深。
崔命慌忙噤声,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崔恪向女子敛身施礼,替他赔礼道:“我这家人性子一向莽撞,胡言乱语惯了,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他一命!”
说完催着崔命向女子道歉。
女子从出场到行事,都透着一种诡异,崔命不认为他刚才的怀疑有问题。
听到公子让他道歉,心中难免不服,梗着脖子极不情愿。
看见公子面色不愉,只得把火压了下去。
“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回。”
崔命说得不情不愿,红衣女子也没计较。
但是,她不想被人误认为是土匪头子,即便她跟周边的土匪都有交情。
“我虽然不是你口中的土匪头子,但是归州的各大山头还是会卖我个面子,方才我说‘拿着鹊尾针,保你畅行无阻’,并不是空话,只是……”女子微顿,看向崔恪,“若不是山贼,而是和刚才一样的人,那我的鹊尾针就不顶用了!”
这些蒙面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崔恪也一头雾水。
他的祖父崔绚乃兵部侍郎,外祖父冯道是当朝太师,权倾朝野,母亲因着这层关系也被封为万年县君。
中原朝代更迭不休,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是郭威坐在皇帝位上。
但不管皇帝怎么换,他的外祖父始终身居高位,屹立不倒。
欲坐高位,必承其重。很多看不惯冯道朝梁暮晋的人,拿他没办法,就想寻他后人的晦气,崔恪身为外孙也难以幸免。
当然,也有人单纯想捉了崔恪,找冯道、崔绚换些钱来花花。
崔恪想着事情有些发呆,一抬头,树上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江风吹动着五指枫叶,层层抓挠他的心。
“鹊尾针!”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奔到青石边一看,上面的鹊尾针只剩下一枚,其余的都被拿走了。
他拿起那枚鹊尾针细看:针和簪子差不多长,针头圆圆的,并不尖锐;针身像宝剑一样扁平,既宽且钝,根本不像杀人利器。
江风停了,崔恪握着这一枚鹊尾针,想起方才的红衣女子,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怎么就不见了?
“人早就走了,公子你可别光顾着睹物思人,还是赶紧找宿头吧!”
对自家公子的所做所为,崔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汴梁天天看见。
崔恪叹了口气,将鹊尾针用丝帕仔细包了,收入怀中,领着崔命和陈四,还有剩下的一匹马,往归州城进发。
他们得在天黑前进城借宿,若是再遇到像刚才那样的匪徒,今天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
一行五人,出发时还意气风发,经此一劫,折了两人,剩下三个也都没有好皮,成了霜打的茄子。
等他们一走,红衣女子又回到了枫树上。
她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和钱一刀商量好的。
附近有肥羊,已在归州城外盘桓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