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比五,双方人数悬殊数倍,甫一交手,就是碾压式的。
崔恪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练武功不过是为了充门面,否则也不会选折扇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兵器。
武功不好的人,拿着折扇跟赤手空拳没什么两样。
双方一阵拼杀,崔恪使尽毕生所学,东奔西突,但终因武力低微,被一众贼人围在了中间。
贼人也不杀他,只是猫捉老鼠一般戏弄,东一刀西一剑,在他身上割来割去。
价值不菲的暗纹蜀锦,被割的破烂不堪,崔恪一点儿也不心疼,就是身上疼得厉害。
他的鲜血顺着蜀锦上的缺口不断淌下,将一身衣衫染成深色,贴在身上。
一旁的崔命被匪首纠缠,脱不得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受苦。
另外三名仆从见状,急忙拨转马头,奔过来救自己的主子。
几个人左支右绌,拼着三条性命不要,最后负伤累累,勉强将崔恪护在了中间。
崔命见公子无碍,静下心来对付匪首。
崔命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年少时凭借一把单刀闯天下,在汴梁也算小有名气,平生嫉恶如仇,杀过不少人。
常在江湖走,总有失手的时候,后来被官府缉拿,下了大狱,判秋后处决。
万幸被崔恪祖父——时任兵部侍郎崔衍保住了性命,从此感恩戴德,拜在崔家门下做护卫,闲暇的时候,给护院们传授些本事。
为了方便行事,就将曾经的外号“催命”去了单立人,充作姓名。
此刻,崔命这边战况激烈,他使的是一柄玄铁单刀,匪首则使一把丈余的鎏金镗,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单是在武器上,崔命就吃了亏。
他自负膂力,觉得凭自己一身硬本事也能撑些时候,但因为兵器吃亏,他的膂力根本派不上用场。
匪首使出全力,一镗下来毫无避闪余地,崔命只能硬接。
一时间,兵刃相击,火星四溅,崔命半个手臂都麻了,匪首则虎口震裂,倒退十来步才站稳。
另一边,原本相对安全的崔恪,因为三个仆从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护住自己尚且为难,围攻的敌人一多就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只能把崔恪暴露在刀剑下。
眼见着公子深陷危险,崔命只能干着急。
又斗了十来个回合,公子情形更加不妙,崔命无法分心两处,只能壮士断腕,拼着脑浆迸裂的风险,纵马向匪首的鎏金镗冲过去。
一边冲一边大喝道:“公子上马!”
疾驰间,尽管躲避及时,崔命的头皮还是被镗尖刮得生疼。
冲到近前,崔命将身体伏低,拽着崔恪衣襟带上马来,拍马向林中逃去。
崔恪一跑,匪首立即骑马去追,手下的喽啰得了吩咐,从小路进山包抄。
人都跑完了,三名仆从被晾在原地,赶紧骑马追了上去。
不多时,就有喽啰鸣响箭为号,想是寻到了“肉票”的踪迹,其余同伙见了都往那边赶。
崔命带着崔恪且战且退,好不容易逃到江边,三名仆从脚力快,先匪徒一步赶到。
五人全部负伤,其中崔恪的伤势最为严重。
他华贵的衣衫上血迹斑斑;山水折扇上也是满幅破洞,旧血叠新血;一头如墨黑发,更是凌乱如鸡窝。
这样一副尊容,说他去街边要饭都不会有人怀疑,哪里还有汴梁翩翩佳公子的风流从容。
匪徒像索命恶鬼一样,穷追不舍。主仆五人亡命逃窜,慌不择路,原本绮丽无比的风光瞬间变得暗藏杀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崔恪一行已是人困马乏,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滚滚长江宽逾百丈,湍急的水流击打在岩石上,形成层层泡沫,像是要把他们吸进去。两岸崇山峻岭,如斧劈刀削一般,猱猿不过。
主仆五人最终被堵在了这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险境。
匪徒们学乖了,懒得再管其他四个,把精力都放在了崔恪身上。
侍从们为了救崔恪,一个被乱刀砍死,一个被击落悬崖,只有一个叫陈四的家生奴仆还活着。
身为家生奴仆,主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
眼前的情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陈四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刀光剑影视作无物,如疯狗一般地、向敌人冲了过去。
匪徒们被陈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吓得接连避让,他硬生生的用血肉之躯砍出了一线生路。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陈四趁匪徒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用刀尖刺伤崔命马臀,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冲了出去。
崔命不敢回头,带着崔恪一路狂奔。
沿途怪石嶙峋,荆棘密布,两个人磕磕绊绊的,终于上了大路。
勒马细听,周围静得出奇,崔命不敢久歇。
就在他准备跑路的时候,原本他以为凶多吉少的陈四,竟然披头散发的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向这边狂奔。
陈四的马丢了,刀也不知所踪,身后还缀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
匪徒越来越近,眼看陈四就要身首异处,匪徒却像突然被点了穴道一样,定在那里,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向崔命的身后。
“中邪了?”崔命疑惑着和崔恪对视一眼,回头去看自己身后。
时间刚好四月,一棵长满新叶的枫树立在路边,生机盎然,郁郁葱葱。
在层层叠叠的绿意之中,一袭红裙自腰粗的枝干垂下,两只红色的靴子横亘在路的正上方,荡来荡去,说不出的惬意。
肩部以上都被树冠挡住了,若隐若现,只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能判断出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