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嘉回的思绪却拐着弯想到了别处。
梁文帝五十知命,正值壮年,身子不说是筋信骨强,起码也算得上坚实硬朗。在宫中常有御医出入,替各个主子例行诊脉,问病开药的时候,建章宫佛了太医院每日的问候,只余下每月上中下旬不过三次的请安频率。
在嘉回的记忆里,便是寻常的风寒咳嗽,梁文帝都甚少得过,若真要如梦中那般,病入膏肓,命在旦夕,除了飞来横祸之外,便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想到后续的一连串莫名事件,嘉回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如此大逆不道,杀父弑君的行径,也真只有尔等人面兽心、十恶不赦之徒才能做得出来。
可眼下没有证据,嘉回也不知道此事何时发生,只能未雨绸缪,先从圣上身边的饮食下手,关关把控,定不让人擒住机会从中作梗。
看样子,她还得再去东宫,找元漾商讨一番才行。
“阿兄没有出宫?宴绥去了有多久了?”嘉回突然问道。
荷月话语被打断,踌躇了一小会,才回道:“太子殿下的事奴婢不太清楚,但是宴随侍那边,算算时间,走了估计快有一个时辰了。”
嘉回听完倒吸一口气,然后慌里慌张整理了下发髻衣裳,确定一切妥当并无差错后,对着荷月催促道:“那还不快点,晚了可就见不到人了。”
毕竟今日休沐,按照元漾喜吃喝好玩乐的性子,定是要拉人陪着他出宫游逛的,想到方才荷月说的一大早福禄来殿里叫宴绥去东宫的说辞,嘉回心里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元漾商议,他可千万别就此闪人,留她独自后宫寂寥了。
荷月懵了圈,“啊,公主,我们这是要去东宫吗?”刚才不还说要去见个人,到底是见宴随侍还是太子啊,这两人时时待在宫中,倒也用不着如此火急火燎。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嘉回想了想又改口道:“你留下来,去小厨房熬份姜汤,宴绥昨晚守了一夜,不知有没有受凉,你先备着,等他回来喝。”
“奴婢知道了。”荷月答应得不情不愿,果然在公主心中,宴随侍比得她们这些下人重要,就连现在出门都还在担心着人家有没有受凉。
看着荷月扭捏的模样,嘉回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这小女儿家的姿态跟谁学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做作,莫不是……”她捏捏下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喜欢宴随侍,所以知道我不带你去见他,所以不对味了?”
荷月的神情比看了话本子里书生爱上小寡妇还要震惊,她恨恨跺上两脚,噘着嘴道:“公主你惯会取笑奴婢,我便是剃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喜欢上人家宴随侍。”说完以帕掩面,拖着小碎步就跑出了门。
嘉回忍不住啧啧两声,替宴绥感到些许难过,按理说这么清俊明朗的玉面小郎君最是招人喜欢,但在荷月这小丫头身上,人家宁可出家为尼都不愿多瞧他两眼。
不知是世道难料,还是如今长安城里小娘子的口味都变了。
她叹了口气,反正也想不出个结果,还不如快些赶去东宫才是。
果然不出她所料,刚迈出宫门且正勾肩搭背着互相调侃的两人,不是元漾和宴绥还能是谁。
嘉回生怕迟了一步,赶紧跑过去,呼唤着要拦住他二人。
“阿兄,宴绥,你们等等——”
两人闻言回过头,望着她,眼里都带着一丝诧异。
元漾挑了挑眉,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一丝臭屁:“一大早的,你急急忙忙跑过来作甚,知道我要出宫,想让我捎带上你?”
宴绥倒比他温柔,上前一步扶住嘉回,关切道:“殿下慢些,有什么急事叫个丫鬟过来传唤一声就是,何必自己辛苦跑一趟。”
瞧瞧这对比,亲兄长竟还不如贴身侍卫,嘉回心里暗暗比较了一番,莫名觉得宴绥靠谱多了。
她没有理会元漾,反手搭上宴绥的臂膀,朝他荡漾起一抹最天真无害的笑颜,而后勾着手指示意他靠近,显然是有话要避开对方。
宴绥读懂她的手势,半弯下腰,耳朵凑近,听她说道:“反正你都答应了阿兄要出宫,那便替我办件差事,如何?”
嘉回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歪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多的是一股撒娇卖萌的好模样。
宴绥侧头对上她的双眼,里面灿若星辰,隐约含着半分期待与信任,他一瞬间犹如泡入蜜罐,胸腔被甜腻滋味填满。
他朝她点点头,一脸任君采撷的表情。
嘉回眉眼弯弯,这才重新启唇,继续说道:“你去外面将魏卿则带进宫来,我有事要问他。”
“我——”宴绥的笑容再也止不住地迅速收敛,周身宛如蜜罐破裂,又有无数锋利瓷片扎进血肉,一股闷气直冲上头,他犹豫着难以开口,却又不敢去看嘉回期望的眼神。
“你如果不愿意,我这就去……”嘉回作势就要抽回手。
“我愿意的。”宴绥一个用力又给拽了回来,他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别说是魏卿则,就算是韩卿则,宋卿则,赵卿则,我都给殿下弄来。”
嘉回满意地点点头,可细想忽觉不对劲,她这是要选夫还是养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