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琅策马直奔城门,听到消息的于县尉等人候在城墙下,目露焦急。
“县君,朝廷自从前不久把汪玉涵提走后,就不再过问云湘城,亦没有派遣新县令上任。如今从天而降一位定亲王,这可如何是好?”
李明琅翻身下马,脚步一滞,柳眉倒竖,扬声问:“什么亲王?”
于县尉嗫嚅:“定亲王。您看他们的旗帜,上头写了定亲王府。”
自滇西王反叛后,新帝登基大刀阔斧削藩降爵,过去的异姓王如今只剩下谢氏一家。
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无人敢冒充定亲王的名号。
李明琅心头不住敲边鼓,她暂时闹不清楚,谢钰何以逆势而行继承王位,又为何千里迢迢从富饶繁华的京城来到犄角旮旯的云湘。
是为了她么?李明琅不敢去想,猛地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晃出脑海。
她登上城头,遥望城下绵延数里的车队,暮春熹微的日光映在银白轻甲上,波光粼粼,气冲紫霄。
打头那位王孙公子,瞧着有几分眼熟,白衣胜雪,衣冠缥缈。
那人仰面冲李明琅一笑,端的是俊逸潇洒,品貌非凡。
“定亲王谢钰,奉旨就藩,劳烦县君准允城门守备开门让王府车马入城。”
李明琅嘶地抽一声凉气,掌心撑住潮湿的城砖,后悔不迭。
云湘的城墙跟草垛子似的,就算她不乐意开门,谢钰也能脚步一点飞上城来,不费吹灰之力。
倘若她早些时日花钱将城墙垒高些,是不是就能……
“罢了。”李明琅吁一口浊气,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自欺欺人,“开门迎定亲王入城,云湘暂时没有县令,原县令的官邸空着没人住,就先让他们去那儿安置吧。”
说罢,李明琅撂下于县尉等人就走,推脱说她起了风疹,唯恐污了定亲王的眼,等过些时日再去拜会。
于县尉想拦没拦住,眼睁睁看她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溜走了,只得整装肃容,清清嗓子,带领云湘城稀稀拉拉的大小官吏们恭候定亲王。
嘎吱一声,城门大开,银甲白袍的王府私兵们鱼贯而入,如一条银鳞巨龙,逶迤数里,队尾的数十架马车上装满贴上封条挂上红绸的木箱。
云湘城中人哪见过这般场面,皆仰着头夹道相迎谢钰等人进城。
其中或有记性好的,看定亲王的模样有些眼熟。
“哎,那不是……”
“怎么可能?云生镖局的谢姑爷不是早就没了么……”
“嗐,别说了,要让县君听见,又得伤心了。”
“怎么会?县君年纪轻轻,再纳一位夫婿又有何难?”
谢钰耳尖轻颤,利落地翻身下马,跟于县尉等人互相拜会。
“下官见过定亲王……噫?”于县尉当即愣住,“您不是……算了,一定是下官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谢钰修眉俊目,闻言剑眉一挑,笑道:“于大人,您没认错。之前有赖您的照顾,久违了。”
于县尉彻底磕巴了,半晌都挤不出一个字。
谢钰环视一圈,没找见某人,不禁笑着自言自语:“还跑?”
“啊?”于县尉呐呐道,“谢少侠,哎,不对,定亲王,您这回到云湘城,是来拜访咱们县君,还是要长住?”
“长住。”谢钰勾起嘴角,“不是说了么,奉旨就藩,不走了。”
“那您的王府……”
谢钰没了耐性,从人堆里揪出一位上了岁数的宦官,提溜到于县尉面前。
“于大人,这些琐事就交给钱公公来办,您不必费心。本王有要事,先走一步。”
“哎哟,我的王爷欸您要去哪儿——”钱公公吊着嗓子的呼喊,在长街上空飘荡。
而谢钰早已一个闪身,越过人群,踏上屋檐,领着几名影卫往十里枣巷飞驰而去。
李明琅受封后,仍住在旧日的李府,盖因她懒得动弹,却是的云湘县君节俭的美名远扬。
谢钰看着熟悉的三进小院,下巴轻点,吩咐杨岘等人:“你们守在前后门和角门,看好了,别让外人进出打搅。”
影卫们面面相觑,王爷这哪儿是怕外人搅和好事,明明是担心王妃趁乱逃跑吧?
穿过回廊和花厅,便来到李明琅的闺房。熟悉的院落中兵荒马乱,廊下横着几只枣木箱子,胡乱塞了些衣物和被褥。
谢钰眉梢一挑,静静看了会儿后,淡然自若地走近,便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发号施令。
“要紧的财物先拿上,太重的不要动,新做的衣裳给我带上……我的妆奁匣子呢?”
又有一位小丫头的声音响起,应是李明琅的丫鬟翠翠:“小姐,您这慌里慌张的收拾家当,跟逃难一样,是要去哪儿呀?”
“我的小祖宗,你别啰嗦了,快把我那一匣子金钗拿来。我就是突发奇想,去州府的静思庵上香泡汤。再嘀咕,我就不带你去了。”
谢钰神色微寒,如同笼罩一层朦胧的月光。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雕花木门。
“谁呀?”翠翠慌忙跑来开门,仰头看到谢钰,当即面色惨白地愣住。
没等李明琅问一句“是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就听得翠翠一声惊呼:“谢姑爷!您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