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官邸,暖阁里,秋风袭来暗香满。
汪县令怀抱侍妾,沉入梦乡,肥硕的肚腩如肉山般峰峦起伏。
梦中他弃城而逃,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坐上装有金银的马车回到乡间农庄,坐等滇西王荣登大宝后差人来延请他入朝。
身后忽然响起马蹄声,是追兵!
汪县令闻风而动,掀起车帘想往回看,却被黑衣人一脚踹翻在地。
有人骑着一匹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悠然来到他近前。汪县令奋力抬起头,却在梦里瞧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李明琅那个死去的未婚夫。
眼前马蹄、靴底、扬尘阵阵,汪县令于濒死之际听到有人称那位白衣俊美的青年——“清河郡王!”
“呵!呼,呼……”
汪县令倏地惊醒,一把推开娇妾美婢,汗如雨下。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嘛?不要吓奴婢……”
汪县令抹一把夹在下巴赘肉的汗水,气喘吁吁:“没事,都是梦罢了。”
暖阁外忽而人声鼎沸,雕花木门嘭一声被人推开。
汪夫人鬓发凌乱,闯进屋来,抬手啪啪给侍妾摔了两个巴掌。
看到她母牛一样翕张的鼻孔,汪县令厌恶至极:“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汪夫人冷笑:“老爷,快请起吧,滇西王那边坏了事了。”
汪县令悚然一惊:“那、那可如何是好?”
汪夫人瞪一眼梨花带雨的侍妾,待她衣不蔽体地滚出去后,压低声音说:“要紧的财物我已经收好了,老爷穿上衣服,乔装打扮,咱们夫妻二人扮作寻常商旅,先去城外避避风头。”
“这……会不会着急了些?”汪县令一时犹疑。
他在大事上素来听命于汪夫人,自己没个主意,只好哆嗦着从榻上爬下来,手忙脚乱穿上管家的旧衣。
可汪县令太胖了,短时间竟穿不进去,宽大的衣袖被撑得像刚灌好的香肠,瞅一眼都嫌肥腻。
马车停在官邸门前,汪县令夫妻二人各背一只包袱,里头塞满价值连城的银票和地契。
想起还藏在地窖里的那些银子,汪县令泪如雨下,此一去,就怕府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借机把他的银钱给贪墨了去。
“走!”汪夫人厉声喝道。
赶车的马夫也是汪县令的心腹,鞭子一扬,缰绳一紧,口中吁吁几声,两匹马儿就脚步沉重,迈开步子。
刚走没两步,马车就停在原地。
汪夫人细长的眉毛拧作一团,质问道:“怎么不动了?”
“夫、夫人……”马夫磕巴。
汪县令本就心绪不宁,闻言更是怒极,当即掀开车帘想破口大骂,却被车外的景象震住。
只见巷子口外,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号人,另有人骑马围堵在外侧,仿佛一只口袋,就等着汪县令一行人入瓮。
“汪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话的人,汪县令也认识,是云生镖局的镖师吕乐成,李明琅的狗腿子之一。
看着吕乐成腰上挎的双刀,汪县令咕咚咽一口唾沫,色厉内荏道:“你们镖局的人是反了天了?敢挡本官的路?还不让开?!”
然而,下一瞬,他就在围堵的骑兵中看到几位熟悉的城门护卫,常年追随在于县尉身侧。
汪县令当下明白过来,李明琅和于福是勾结到一处去了!他看一眼车内惶然的糟糠妻,一口气没顺上来,竟嗷的一声厥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人已到了县衙。一桶凉水将他泼醒,浑身湿淋,寒意骤生。
望着端坐在前的红衣女郎,汪县令不禁七窍生烟,痛骂道:“李明琅!你可知你欺辱的是朝廷命官?!”
李明琅笑容明媚,鲜妍可爱:“汪大人,我怎么说也是皇上册封的云湘县君,品级要比你高上一截,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呢?”
说罢,她翻开一本青皮册子,幽幽念道:“中秋,收车马行二十两礼金,收金器行的纯金佛像一只……”
汪县令嘴唇嚅动,却听一旁同样披头散发的汪夫人镇定道:“县君,我家老爷纵然有天大的罪过,也轮不到您来捉拿、定罪。如果有误会,就先把我们放了,等上头派人来查办。”
李明琅呵的一声笑,她太了解这对夫妻。假如不在今日把人拿下,等过段时日朝野混乱,这俩人狡兔三窟,早不知道隐姓埋名带着贪污来的民脂民膏躲哪儿去了。
“汪夫人说的是。”李明琅轻笑,“只是,我方才可一字没说,这些金啊银啊,是汪大人的赃款。您不打自招,就怨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