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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收复的消息很快传遍临州,去府衙复命的各乡绅看李明琅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激赏。
“李当家的大恩大德,我们临州百姓没齿难忘。”欧阳祭酒躬身行礼。
李明琅忙扶住他,又听面色惨绿的沈正卿奉承道:“李当家乃女中豪杰,等此事了了,我们沈家愿为您塑一座功德碑,以记录您和云生镖局的义举。”
“……大可不必。”李明琅本想推拒,但一想到这回她接管临州大小事务,还把知府给绑了,实属在断头台前左右横跳,索性答应下来,“你们非要坚持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云生的镖师们听说谢姑爷带人去夺回西城门一事,也是佩服之至。
“不愧是咱们当家的姑爷。”
“当时让谢少侠入赘,全靠当家眼光卓绝。”
临州的富绅听说李当家那位精通武艺的相公竟然是入赘的,都瞠目结舌,看李明琅的目光愈发钦佩。
能拿捏住一位江湖高手,这李当家可不仅长得好看,脾气骄横那样简单。
吹嘘谄媚的话语不绝于耳,李明琅听得不耐烦,便问:“小谢怎的还不回来?哎,罢了,不等他,咱们说咱们的。”
她坐在知府大人的官帽椅上,如今已没人有二话。惊堂木一拍,喧杂的大堂就收了声。
“夺回西城门只是第一步。城里仍有流寇逃窜,为害乡里,城外也有山匪觊觎,随时可能再杀进城。
各家出的青壮都到了吧?吕镖师,你来分派人手,镖局的人带队,按前些天搜查颜小姐的方法,把城里流散的贼寇都给我找出来。”
吕乐成领命去了,李明琅看这一屋子的老头子不顺眼,就叫他们都回去。
“城里还乱着呢,你们就别瞎跑了啊。各家各院回去都查检干净,把家眷们聚在一处休息,别叫人趁乱闯空门,白白丢了性命。有别的事,我再叫让去府上通知诸位。”
乡绅富商们磨叽片刻,又拍了李明琅一会儿马屁,才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拥挤熙攘的大堂倏地一静,李明琅吐一口浊气,有气无力地趴在长桌上,伸长手去够知府的令签,一枚枚抛在地上听响。
“等急了?”
李明琅蓦地抬头,见谢钰走进屋内,日光从他身后袭来,但在他一身风华之下也稍显黯淡。
“你怎么才来?”李明琅支着下巴问。
谢钰勾了勾嘴角:“回去收拾了一下,免得污了当家的眼。”
他走近前,任由李明琅环住他的腰身,埋在他小腹上。
幽幽的檀香冒着未晞的水汽。李明琅深吸一口气,仿佛置身于蓊蔚洇润的山林间。
忽然,李明琅鼻翼翕动,眉头一皱:“你受伤了?”随后就想撩起谢钰的袖子,看他的胳膊。
谢钰往后躲了半步,心中好笑:“当家的是狗鼻子么?一点小伤。”
“胡说。”李明琅把他的袖子捋上臂弯,露出肌肉绷紧的小臂,以及一处隐约洇出血渍的伤口。
伤处将将用绷带包扎过,李明琅二话不说把绷带解开,看到一片几可见骨的模糊血肉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李明琅愁压眉窄,朱唇轻启往伤口上吹了吹,“山匪里也有高手?”
“那倒没有。”谢钰不好意思道,“他们人多,不小心被刀背刮了一道,马失前蹄罢了。”
“你还嬉皮笑脸?哼。”李明琅甩开他的手,见他痛得直嘶冷气,只好又牵回来,小心翼翼捧着,“疼不疼啊,小谢?”
谢钰看她慌成那样,本想说很疼很疼,卖个可怜,到底是不忍心,只揉一揉李明琅的后脑勺,低声道:“当家为在下上药,养几天就没事了。”
李明琅叫人送来药箱,二人黏糊了一晌午,待日过中天,就听外头有人报,吕镖师他们回来了。
吕乐成挎着双刀,威武不凡地走进衙门大堂,先是见令签散落一地,再抬头看李明琅倚在谢钰怀里,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还没成亲呢,就在光天化日下胡作非为,等正式成亲了还了得?
“清查得如何了?”李明琅问。
“报告当家,咱们的人一晌午就逮了二十个流窜进城的山匪,另有一些棘手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只把他们可能落脚的地方记录在案。”吕乐成抱拳道。
“做得好,明日我就去找临州那群富户讨赏,咱们总不能打白工。”李明琅抿嘴一笑,劫富济“贫”的事,是她的老本行了。
“当家,还有一事。”吕乐成踌躇片刻后说道,“方才清点各家人头时,逮了一些没有路引也没有身契的人,瞧着不像山匪,应是些流莺暗娼,抑或是来临州走私、聚赌的,该如何处理?”
“去问冯捕快,他总不能做甩手掌柜。”李明琅在长桌和衣袖掩映下,勾了勾谢钰的手,“清查一事还没完,接连几天都是重中之重。宁可错抓,不要放过。”
临州的成亲夯得不错,如同铁桶一般,只要他们讲内部清理干净,杜绝背后捅刀的可能,就能够集中精力应付城外啸聚的贼寇。
谢钰垂下眼帘,食指指腹温柔地揉按李明琅太阳穴。
袖间檀香四溢,李明琅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晒过太阳后餍足的猫。
还没歇息多久,衙门外又有人来报——沈记米行前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