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临州府衙时,谢钰面上犹挂着笑,等见到候在衙门外大街的杨岘,眸间便敛去笑意。
杨岘虽面无表情,只管听令,见状仍忍不住心里嘀咕。
至于么?在李当家面前就温声细语的,见其他人连个笑容都欠奉。
“人都到齐了?”谢钰问。
“都在街口等主子号令。”
“走吧,随我去一趟西城门,早日了结此事,省得连日混乱,不得安生。”谢钰翻身上马,乌鸦马亲昵地贴了贴他的手心。
杨岘也骑上一匹枣红马,银色臂甲沾有血迹。
他犹疑道:“主子,您乃千金之躯,不如在衙门或是客栈等着,属下带人去也是一样的。”
谢钰轻笑:“区区几个小毛贼能费多大点事?我不去亲自看着,明琅不会放心。”
得了,又是为的李当家。杨岘喏喏应是,不再纠结,吁一声,跟随在谢钰身后驭马而去。
街口,立着数十匹骏马,几十位黑衣人见谢钰出来不约而同地想下马行礼,却被谢钰抬手制止了。
“不耐烦行这些虚礼。”谢钰道,“你们几个,去衙门外守着,护卫李当家周全。你们俩,去福门客栈传信,让云生镖局的人都过去。”
影卫们悄无声息分成几拨,约有三五十人追随在谢钰身后,嘚嘚的马蹄声打破临州城中憋闷的沉默。
他们走后,沿街门窗吱呀作响,邻里间低声问:“他们是谁?看着不像山匪,也不像衙役……”个个雄姿英发的,莫不是来拯救临州的天兵天将?
府衙周边尚且能维持秩序,越靠近西城门,谢钰眉心的印痕就皱得越深,唇抿成一道薄薄的红线,看着高贵冷漠,不近人情。
有闯进城来的山匪在打家劫舍,粮食米面、金银珠宝拉了一车又一车。有几处民宅着了火,一时间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女人求饶和幼子哭嚎的声音。
还有趁乱占便宜的,等山匪走后,就到一片狼藉的院子里翻找剩余的财物。老妇抱着孙儿碎步跑过尚有余温的尸体,墙头、树丛里都有血迹。
街头乍然出现一群兵强马壮的人,为首的公子一身白衣,其余都着深沉的黑衣软甲,把埋头洗劫的山匪唬了一跳。
“他奶奶的,你们是什么人?!”一个鼻若悬胆,下巴方阔的山贼怒喝。
官兵?不可能,滇西王的人绝不可能当日就赶来。城门守卫就更不可能了,那些人平日里做些查验车马的小事还行,让他们提刀杀人,就是个顶个的怂货。
“杀光吧。”谢钰眯起眼睛,淡淡道。他拔出冰轮剑,剑光如雪,涤荡一片阴霾。
铲子下巴的山匪听了,大为光火:“小娘皮养的,好大的口气!尝尝你爷爷我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嗤的一声,胸口一痛,低头只看到一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钢刀。
杨岘身侧一名影卫催马过去,拔出刀刃,粘稠的血液沿刀尖滴落。
清河郡王府的影卫皆是谢钰的父兄从禁军营里拔擢的好苗子,哪是临州这群游兵散勇能比的。
谢钰懒得与他们纠缠,西城门失守的时间愈长,城里的情况就愈发不可控,不如杀光了干净。
一行人长驱直入,直奔西城门而去。路上有不长眼的山匪或混混皆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也有直觉灵敏的早早避让,躲在暗巷里不敢露头。
谢钰余光瞥巷子口一眼,目若深潭:“回头再来料理。”
一个都跑不掉。
西城门近在咫尺,夯实的城墙根下歪七扭八躺了几个城门子,想来已经死了。
谢钰的目光掠过城楼的几个高处,略微颔首,杨岘便率一拨人往侧边十仞高的城墙齐刷刷甩去一排飞钩。
负责看守西城门的山匪惊骇异常,满城皆是逃命的,怎会有人胆大包天,杀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山匪们占据制高点,长啸一声:“短命的东西,这就来做你爹的刀下鬼!”
郡王府的影卫没那么多废话,一手攀援麻绳,手脚利索地爬上城墙,在竖直的墙砖上如履平地,一手挥动刀剑,格挡自上而下的袭击。
谢钰长于轻功,身法轻盈,虚无缥缈亦如鬼魅。不过是靴尖在马镫上一踩,乌鸦马配合地一跃,他便轻巧飞上城楼,趁一名贼寇不备,挥剑如电。
噗通一声,人头落地。自十仞的高墙摔下,脑壳、脑浆碎了一地,白花花的混着粉色。
谢钰嫌恶地“噫”了一声,毫无畏惧地提起冰轮剑直面十来位贼寇的围攻。
他的剑法曼妙清明,白衣若旋,身姿优雅,可那一招一式皆是毒辣刁钻,如同一枚飞旋的流星镖,所过之处血花漫天,无人幸免。
杨岘等人也从正面杀了过来,组成阵型后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一盏茶后,在西城门上耀武扬威的山匪都没了气息,有几个跳到城墙外想逃命的,也摔断了脖子。
杨岘做事谨慎,挨个把人补刀后,又叫手下影卫去把城门看好,该补该修的都一并弄齐全。
谢钰倚在城楼边,一身白衣为鲜血染红,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抹一把颧骨沾染的污血,长舒一口气。
“主子,你没受伤吧?”杨岘问。
谢钰摇头:“西城门暂时交于你,再分配人手去看好余下的城门……你知道该怎么做。”
杨岘应承后,谢钰便说要回去换身衣裳,独自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