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一走了之,把账本在你们手里的事回头禀告给王爷?”
谢钰与李明琅对望一眼,笑容清淡:“你不敢。”
李明琅心思转了转,迅速跟上和谢钰“狼狈为奸”的思路,轻笑道:“我们手里捏着人质,你能翻上天去?”
“再过些日子,滇西王就没空烦忧账本的事了。”谢钰勾起嘴角,“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夫妻混合双打,一招一式的,叫雷驰风无话可说。他一个骨碌从树上滚下来,单膝跪地,被杨岘剑砍过的胳膊鲜血淋漓,软绵无力地耷拉着。
“愿为李姑娘和谢姑爷办事,还请吩咐。”
谢钰略略向前走了几步,拿冰轮剑挑起雷驰风的下巴,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要上贼船,懂了么?”
“知道了。”雷驰风牙关战栗。
如雷驰风一般不服管教的人,谢钰见过许多。哪怕是现在,他仍旧能从雷驰风的眼神中看出不甘、狠戾和颓丧,像养一只会咬人的恶犬,驯服只是第一步。
雷驰风虽跪着,眼尾余光却不住瞟向谢钰身后的李明琅。他不明白,像谢钰一般可怕的人,为何要屈居在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麾下?哪怕是为了掩盖身份,也做得太过了。
嗖——
一支艳红的箭擦过雷驰风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偷看什么呢?”李明琅啧了声,“让你看了吗?好好听我家姑爷说话。”
雷驰风:“……”
鲜血自颧骨滑落,他呸了口带血的唾沫,跟谢钰打趣:“难怪你怕老婆。”
真是凶恶,一言不合就动手。
谢钰不引以为耻,反倒笑了笑:“闲话少提。我只吩咐你一件事,回去昆城找滇西王,告诉他账本你已有了眉目,确实是临州城外的流寇作祟,把宏生钱庄的银子和账本都抢去了。”
雷驰风大皱其眉:“滇西王老奸巨猾,断不会相信这鬼话。”
“怎么叫他相信,那是你的事。”谢钰冷声叮嘱道,“等办完事,你就在王府待着,等我们的指示。最好寻机会凑到滇西王身边,日后有你的大作用。”
雷驰风不大相信,但只好应下。
*
雷驰风走后,杨岘他们也随之离开,小院重新恢复平静。
吕乐成等镖师们急匆匆赶来询问情况,被李明琅一句“那人来偷钱财不知怎的黄雀在后,被人追来寻仇,结果钱没偷到,脸也丢完了”给糊弄过去。
吕乐成见她和谢钰都毫发无伤,便放下一半的心,可眉间犹有忧色:“当家的,依我说,临州城内外乱七八糟的,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准备回去吧。”
李明琅颔首:“我正要找你们说这事呢。此地不可久留,如今我们送嫁的事了了,等找到颜小姐,把人送回去,我们立刻动身回云湘城。”
吕乐成“唔”了声,心想,临州乃是非之地,即使找不到颜小姐,过几天也得劝当家走人了。
孰料,天不遂人愿,三日后,临州城内却先乱了起来。
先是因米价暴涨,有一壮汉在沈记米行拿了钱又买不到粮,临到手前还被小厮当场加价,那汉子也是个有气性的,当即揍小厮一顿。
排队来买米的人见状,干脆甩开膀子把事情闹大,反正法不责众么,便跟沈家的护院、小厮们打作一团,一时间打架的、砸铺子的、抢米的牛鬼蛇神全冒出来,将沈记米行劫掠一空。
等官府的人来,只见到如狂风过境般一片狼藉的米行和痛叫□□的沈家小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城里其他人听说沈家的遭遇,对一众粮商合伙涨价吃人血汗钱的不满情绪一朝爆发,如水滴入油锅。
一时间,临州家里有青壮的人家呼应、连串似的走上街头,打劫米行、粮店。
临州城内本就暗自聚集不少贼寇,都是些目光短浅、见利忘义的凶恶之人。此时也顾不得等候滇西王府的号令,趁乱抢劫偷窃、□□妇女,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而且,因为在东北方山坳落草、啸聚的山匪,临州知府更不敢打开城门,让百姓出城避难。
一座商贸繁荣的边城,转瞬间竟成了人间地狱。
李明琅听闻此事,也是瞠目结舌。
她前世经历过山河破碎的乱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的恶念一旦被放出,便会无限放大,愈演愈烈。而本来不想作恶的人,在乱世之中,也只能杀人越货,才能苟活。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吕乐成急得嘴角起燎泡,“当家的,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咱们今晚,趁夜出城。山贼总要睡大觉吧,属下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有刀有马的,那些赤手空拳的匪类能奈我何?”
李明琅犹豫不决,一则颜青女还没找到,二则临州一旦陷入混乱,滇西王就有理由带兵离开昆城,美名其曰剿匪。
更有甚者,还会借此机会征兵入伍,到那时,岂不是又陷入上辈子一般无二的境地?
“临州乱成一锅粥,咱们拍拍屁股就走也不是办法。”李明琅道,“城外有多少流寇落草,咱们一问三不知。若是人少还好,若是人多,蚁多咬死象,我不可能冒着折兵损将的风险带所有人上路。”
云生镖局的镖师们也各有看法,一时争执不下。
李明琅侧过脑袋想问一声谢钰的意思,却意外发现他不在院中,大早上的,不知去外面忙什么了。
云重烟轻,临州城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忽然间,自福门客栈的外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
李明琅刚想派人去查看,就见客栈的掌柜心急如焚跑进来,被门槛绊倒,鞋都甩飞了,满头大汗,唇色苍白。
“李当家……快躲起来!山匪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