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进临州城门,李明琅就远远瞧见茶档有一队人马候着。
她冲一位姓刘的镖师点点头,后者便快马加鞭赶到城墙下,不一会儿又回转,抱拳向李明琅禀告,的确是颜小姐未来夫家,沈家的人。
送嫁的车队当即停下来,将早已装扮好戴上鸳鸯红盖头的颜青女扶上闲置许久的喜轿。颜家小厮们吹起唢呐,敲起铜锣,一路热闹喜庆地往城门去。
沈家来接亲的人是新郎官沈正卿和他的堂兄,身旁簇拥的婆子、丫鬟们见到颜家吹吹打打的队伍也迎上来,一群人互相见礼不提。
“一路折腾,总算结束了。”李明琅舒一口气,手握缰绳,轻拍马儿的脖子,安抚被嘈杂喜乐惊动的白马。
谢钰也累得够呛,但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新郎官沈正卿主动走过来,抱拳道:“二位想必是云生镖局的大当家和谢姑爷吧?一路护卫颜小姐,千里相送多有劳累。我已安排了名下的福门客栈给各位留宿,都是上好的房间,不如先去客栈歇歇脚?”
李明琅不是不知礼的人,立时跳下马,笑着道谢:“那就劳烦沈少爷了。”
她看一眼艳红的喜轿,车帘轻摇,颜青女或许也在与她隔着厚实的红绸相望。
她们出身、性情各不相同,却在送嫁途中结下手帕情,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会。
“沈少爷,颜小姐今后就交由您照顾了。快入冬了,镖局的车队待不到吃喜酒那日,还望你们二位琴瑟和谐,百年好合。”
沈正卿客套道:“本想请李当家和谢姑爷喝完喜酒再走,可惜了。颜小姐……我会好好待她。”而后道别离开。
喜轿旁拥趸无数,李明琅此时也不好走上去与颜青女告别,只得目送沈颜两家人走进城门。
颜青女是云湘城首富的孙女,姑母是汪县令的夫人,沈家虽远在临州,但旗下的米行在西南一带乃是翘楚,二人也算门当户对。
“那沈少爷瞧着清秀,待人温和,沈家看接亲的排场也算富裕。”李明琅啧声道,“但愿颜青女在临州能过得好罢。”
“再差也差不过之前……”谢钰意有所指,他垂眸觑一眼李明琅,“各人有各人的命,姻缘一事也要看婚后经营。当家的担忧他人的亲事,不如想想别的。”
“别的?”李明琅疑惑。
“譬如你我的亲事。”
“……”
李明琅的风疹已然痊愈,但怕邪风入体,受凉复发,便仍戴着茜色面巾。此时她分外庆幸有面纱在,否则她两颊绯红的样子就会为谢钰看到。
“咳。”李明琅翻身上马,轻拉缰绳,“先去客栈休整一番,赶在太阳下山前还能逛一逛这临州城。”
镖局众人等待良久,听到李明琅的呼哨纷纷上马。谢钰跟在队伍最末,看一眼李明琅艳丽的红衣,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一行人递出路引,被城门子上下盘问一盏茶时间,还登记了他们佩戴的武器才放行。
谢钰面色不变,仔细观察临州城的城门守备,发现这一边陲城镇比中原重镇的盘查都要严苛仔细,不禁眉心轻蹙。
李明琅也觉出不对,待镖局的马队远离城门口,才驭马缓步走到谢钰身旁,低声问:“你也瞧出不对劲了?”
“嗯。”谢钰颔首,也不藏着掖着打花腔,直截了当道,“京城的城门子盘问过往行人,都未必那么谨慎。”
李明琅轻抬下巴,指向路边酒肆里喝酒吹牛的几个壮汉:“看他们手边的刀剑和身板,从城门口短短一条路走过来,这样的剽悍人物不下十人。这临州城里会舞枪弄刀的人似乎不在少数。”
若是别的城池如此也就罢了,李明琅比任何人都清楚,滇西王会在两年多后率兵北上,名曰勤王,实为逐鹿天下。
那么临州城的异样,极有可能便是滇西王有意为之的手笔。
此地天高皇帝远,滇西王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他招揽江湖匪盗、强人,所图为何再清楚不过。
李明琅抬头看一眼谢钰,却在他眼中看到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担忧。
“算了,咱们也别多想。”李明琅笑道,“临州离云湘城远着呢。我手底下不过一个小小镖局,又不关我的事。关门过日子就是了。”
谢钰抿着唇点头,瞧着温柔俊美,乖巧听话。
李明琅满意地勾起嘴角,轻夹马腹,往客栈而去。
*
福门客栈是沈家的产业,少东家即将成亲,客栈门口亦挂起红灯笼。
听闻李明琅一行人便是护送少夫人从云湘城来的镖局车队,掌柜的连忙迎出门,指挥店小二们帮他们搬运行李,打热水洗浴。
“李当家,沈少爷特意嘱咐了,给贵镖局的人包下客栈东边的两个院子,都是上好的房间,很是清静。当家的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吩咐店里的那群小子。”
福门客栈的白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心宽体胖,与云湘城福满楼的王掌柜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