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
验尸房内,摆着两具盖着白布的焦尸。而沈晏清守着他们,呆坐了一夜。
说来可笑,他一个每日与命案打交道的大理寺少卿,什么烂尸残骨没见过,偏偏此次想要掀开白布都两手发抖。
他明明极力想证明他们不是夏林蝉和夏奇文,却又害怕种种迹象证明他们真的是。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犹记得昨夜在火海中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头发上还插着他送给夏林蝉的簪子时,刹那心胆俱裂,无法思考。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将他们抱出火海的,只记得火灭后,路过的所有人,包括衙门里的衙役都在跟他说节哀。
每一句节哀,都将他的骨血抽走一部分。
“沈兄!”
宋荀三两步进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焦灼,却在看到满脸胡茬两眼红肿的沈晏清时愣了愣。
扫了眼一旁完好未动的解剖工具,宋荀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立即一语定心:“沈兄,你仔细看看,他们并不是夏掌柜和夏大厨!”
放空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沈晏清抬头望向宋荀,猛然明白他需要的不是多少句节哀,而是一个笃定的否认。
冰冷的手脚慢慢涌上了热血,他终于起身揭开了两条白布,两具尸体一览无遗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一旦确信尸体另有其人后,那些证据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从残留的衣物与刺青来看,尸体是万驹国的人。
“让宋兄看到我这副失职又失态的样子,惭愧。”心中的淤堵散了大半,沈晏清这才觉察自己昨夜的举动有些好笑,忙对着点破棋局的宋荀作了一揖,“对了,宋兄方才着急寻我,是有何要事?”
“方才我路过钮祜禄宅院,听说他一早连把张如画和院里的几个仆从都被遣散了,又回了凝冬馆。估摸着他此番的异常行动恐怕与夏掌柜他们的事有关,所以着急过来,想与沈兄商量对策。”
实际上,宋荀派去凝冬馆搜寻狄琳的眼线没有一个回来,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不由想起昨夜她说的会救下夏家叔侄的承诺,心下隐隐担忧。
只好煽动沈晏清,借他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敲开那些连梧迹阁也无法潜入的森严区域,将狄琳与夏家叔侄一同救下。
“我就知道,蝉儿的失踪一定与他有关!”
关心则乱,沈晏清抓起佩剑,迫不及待地往凝冬馆奔去,一副要将钮祜禄千刀万剐的模样。
宋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逐渐明白了狄琳为什么不让自己向其他人透露钮祜禄的真实身份。
二人脚底生风,行至半道,却望见远处一匹黑色骏马狂奔而来,策马之人身姿娇小,怀里却横抱着个黑色大包袱,随着疾驰一颠一颠的。
不想浪费时间去管哪个世家子弟闹市纵马的破事,沈晏清随意踢了块石头,正中那黑马的鼻子,只一瞬,人仰而马翻。
多瞥了眼那腾空的的策马人,沈晏清猝然瞳孔一缩,立即一个飞身将人接住。
怀中满脸血污衣衫褴褛的人,哪里是什么世家子弟,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夏林蝉。
“救救我叔……”
话音未落,夏林蝉便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同时那团黑布包袱也从马上滑落,摊展出了四肢——竟是血肉模糊的夏奇文。
彼时彼刻。
马场上,炮声轰隆,烟尘斗乱。
一个单薄人影从棉被般盖了满身的碎石中爬起。
“叔!叔!”
回身看到了被飞石割断绳索,落在不远处的夏奇文,夏林蝉顾不得被碎石割破的手掌与膝盖,手脚并用地奔过去,将人揽在怀里。
颤抖着探上了他的鼻息,然后喘了口气,又哭又笑地抹了把眼泪。
历经九死一生后,夏林蝉这才注意到他们边上五丈远的厚墙体上,霍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旁侧的马棚也塌了一隅,不少受惊的骏马从洞中跃出来,疯狂地在场内东逃西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