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狄琳与张如画坐在院中的枯井桌旁用早饭。
“先生,听说……泰平客栈火灭后,找到了两具焦尸。”
“嗯,知道了。”
就像听到菜市场今日白菜又涨价了一样,狄琳面容平静地咔滋咬了段酥脆的油条,扭头又嘬了口锅边糊,发出满足的慨叹。
饱饭后,狄琳推了两辆她亲手设计的双刹防滑木轮椅出来,嬉笑着和张如画在院子里竞速飙车,然后双双气喘吁吁地倒在椅背上,仰头数着井边树上的小柚子。
“如画,你照顾我这么久,一日都没歇过。最近我伤口好多了,你出城玩两个月怎么样?包吃包住包导游。”狄琳从轮椅上起身,顺手摘了朵柚子花,别在张如画的鬓边,“等你回来,柚子差不多就熟了。”
“好,那等我回来和先生一起吃柚子。”
察觉到什么的张如画,没有追问缘由,一口应下。大抵二人都不想成为彼此的拖累,因而心照不宣。
狄琳亲自将如画送出城后,咬牙又去了凝冬馆。
她有预感,这回救夏林蝉和夏奇文,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过还好她留有保命的玩意儿。
果然,迎接她的,是五六个侍卫的拳打脚踢。
虽明白暂时不会取她性命,但拳拳到肉的真实痛感,还是让体虚身弱的狄琳差点以为自己要就此嗝屁。狄琳一边蜷着身子求饶,一边心中不忘从呼延和的祖宗十八代开始问候起。
当默念到呼延和儿子没屁眼的时候,狄琳后脑重重挨了一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知到脸上传来一股被烤炽的痛感,狄琳终于苏醒过来。
睁眼便看到面前一勺冒着红光的铁水,狄琳惊恐地倒退,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的腿毛胡子已被退猪毛似的烧没了一半。
手持铁水的呼延和居高临下地瞟了眼狄琳,不忘挖苦一句:“别人泼冷水便能醒,先生天赋异禀,得泼铁水。”
“三王子为何带我来此处?”
狄琳环视了一周,边上有十几个铁匠在侍卫的监工下,满身大汗地忙活,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马粪味——八成是呼延和以郊外的临时马场做掩护而建的秘密基地。
“明知故问,有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呼延和嘴角阴恻恻地一挑,手上铁水猝然朝着狄琳身侧的一名侍卫脸上泼去。
横遭此劫的侍卫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吓得狄琳连滚带爬地躲远,却被其他侍卫摁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上千度的铁水将那张脸变为焦炭。
“说!本王让他们按你的图纸分毫不差狄造好了各个部件,为什么无法组装成型?!你是不知道戏耍本王的下场吗?!”
呼延和少有的大发雷霆,反而让狄琳感知到他背后的急迫,因而逐渐从惊惧中缓过劲来,忍着浑身疼痛站起身,一改往日嬉皮谄媚,肃穆而冷静。
“图纸没有问题!那东西零件繁多复杂,旁人难知其中机关玄妙,需由我亲自组装!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一个命都握在我手里的人,也敢和本王提条件?”
“若杀了我,那么这些拼不起来的器物只能重新融了再造其他刀枪剑戟,赶不上进京不说,即使赶上了,也抵不过禁卫军的锐甲精胄。只有经由我组装的武器,才能保你们以少胜多。”
呼延和沉默了片刻,忽又咬牙切齿地问:“你要什么?”
“放了夏家叔侄。我知道客栈两具尸体不是他们。”
听到答案,呼延和仰头大笑两声,旋即反手从侍卫腰间抽了把刀,朝狄琳掷去。正当狄琳以为谈判破裂必死无疑时,刀擦着她的肋骨,捅穿了那个还在地上痛苦爬行的侍卫的喉咙。
“允了。”
几十个长短不一、大小不一的铁器被小心摆放在狄琳的跟前。
狄琳叫了俩铁匠,令他们将几个大件内部的琐碎的或圆或方或螺旋的长条附件仔细而完整地分离下来,并解释道:“你们之所以无法组装成功,是因为有些零部件它并不参与组装,只是用于加固。”
“我看是你故意添上去,好让其他人束手无措的时候,借机和我谈判吧?”
“三王子英明!”
狄琳没有否认,无视呼延和铁青的脸色,使唤着几个侍卫将笨重的部件按她的指示嵌套组合,直至一门大炮成型。
“这不就是大点的烟花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