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瞑衔冤目,宁吞欲绝声。
经了一上午的严刑逼供,如集市散场后遗落下的两片蔫吧菜叶,叔侄俩毫无生气地耷拉在牢房的角落。
“都醒醒,吃点东西!”
趁着狱卒午后打盹,狄琳鬼鬼祟祟地开了牢房的门,一边招呼二人,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袋烙饼和一壶清水。上午打翻他们的饭碗,是为了防止有人在牢饭里下毒。
不过不明真相的叔侄俩只觉得钮祜禄是过来羞辱他们的。
胳膊腿儿挨了几鞭子的夏林蝉连眼皮都没力气抬,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而看起来浑身是血的胖子反而跳起来骂街。
“猫哭耗子假慈悲。谁要吃你的东西?!给我滚!”
狄琳难得没有回嘴,只是略微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早上呼延和下令施刑,狄琳本想着用看似残酷,实际操作起来放水空间比较大的老虎凳,再让他俩配合地嗷几嗓子就能蒙混过关。没想到呼延和偏要玩见血的那一套,她怕那些五大三粗的狱卒把人弄个半残,只好亲自出马。
落在叔侄眼里,她又是兴冲冲搬来老虎凳,又争着抢着要戴罪立功,那可不妥妥的狗仗人势小啰啰嘛?再说,在呼延和监视下,他俩也的确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鞭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对簿公堂啊!”狄琳故作讥讽地往夏林蝉怀里扔了张烙饼,“你不会以为沈晏清那种死守铁律的直肠子会动用私权捞你出去吧?还不如自求多福呢!”
被戳了心的夏林蝉,眼皮子终于动了动,满眼通红地瞪了眼狄琳,却什么也反驳不了,只能捡起饼愤愤地撕咬着。此举勾得铁骨铮铮的夏奇文发出一声哀怨的肠鸣,最终也败在真香定律之下。
眼看胖子无暇他顾地狼吞虎咽,狄琳状似无意地绕到他的身后,一把扯下了他的腰带。
“喂!你干什么!”
“放开我叔!你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被叔侄俩突然拔高的调门吓了一跳,狄琳慌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招来狱卒,“嘘——要想夏奇文的秘密不被世人发现,就别嚷嚷,配合我!”
话音未落,二人手上的烙饼纷纷掉地。
趁此时机,狄琳利索地扒下夏奇文的上衣。
上午夏奇文为了保护夏林蝉,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哪怕被打得鲜血淋漓,甚至被呼延和飞来的匕首扎中右胸,都不肯放手。而那些本该皮开肉绽的伤口,现在已然愈合得七七八八,右胸处的血窟窿也止血结痂了。
目睹一切反常之相的狄琳,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罐从宋荀那儿搞来的用朱砂调过色的树胶,照着旧有的痕迹重新做出狰狞冒血的伤口——说起来,她这特效化妆的活儿还是当年接演艺圈文单子的时候,为了接近影帝而学的。
“啧,知不知道背部肌肉牵拉很容易造成疤痕断裂啊!净给我增加工作难度!”狄琳发着牢骚,自个儿背后也莫名痒了起来,“二十年来夹着尾巴躲躲藏藏,怎么挨鞭子的时候反倒凌然大义了?就不怕在出狱前被呼延和发现吗?”
被一语道破辛苦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本就大吃一惊的叔侄俩这回更是噎得阿巴阿巴说不出话来,两张脸信号灯似的,一红一绿轮着闪耀。
夏林蝉的脑子啪地闪过当初在梨园听的《嫦娥奔月》,本以为那戏文与当年南海屠村一事有几处重叠不过是巧合,如今看来是钮祜禄熟知当年真相,故意排了这么一出不知是膈应还是提醒,却在暴露前又帮他们隐瞒。至香居泼粪一事当时虽恨得牙痒痒,后来想起也算暗中放了他们一马……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帮我们?有什么阴谋?”
半晌,回过神的夏奇文扭着脖子朝正在他背后认真画伤口的狄琳,警惕地发出威胁。不过因为这个别扭的姿势,威胁之意也跟着大打折扣。
画笔顿了顿,狄琳努力克制着差点翻出去的白眼。
大抵每一个与她接触的人,不论哪个世界,不论正派反派,不论主角配角,最终都会用充满警惕的语气质问她是谁,有何目的。
“你们只要记得,这次脱险后,离呼延和还有康王府的任何事情都远远的,才能保证安全。”
狄琳掏出颗血包,堵住夏奇文的嘴,又拿出一颗放进他右胸再造的血窟窿中。懒得再辩解,因为她不论作何回答,都无法获得信任。
“升堂遇着呼延和的时候记得弄破它俩,假装流血。回去再装病几天,别洗澡。”
呆呆望着面无表情钮祜禄,夏林蝉越想越不明白,眼前这个令人生恨却又暗中相助的反派走狗,到底是好是坏?为何他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是不是认识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