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读网

字:
关灯 护眼
千读网 > 那个村 那些人 那片墓地 > 第五章 匪患

第五章 匪患

“待在苇子地里咱能藏的严实,若是跑到庄头露天地里,遇见坏人追过来,咱跑的了吗,再说,没有陈远根来接,咱进庄把新媳妇抬哪儿去?”刘四犯难。

“你不知道陈家住哪儿?”

“知道红柳滩有陈好这么个人,不知道他家屋门朝哪儿开。”

“若是今日陈远根不来接,咱把轿里这新媳妇抬哪儿去?总不能再给杨大胡子送回去吧。”一个轿夫说。

“不送回去,也不能总这么抬着,这得抬到啥时候,抬到过年吃饺子的时候也没人来接,咱不冻死,也得饿死。”另一轿夫说。

“走吧,走吧,横竖是个死,咱还是磨蹭着进庄里烤烤火,我可不想冻死在这苇子湖给陈家这新媳妇做了陪送嫁妆。”碎嘴的轿夫说。

轿夫们累的心焦心烦,一边说着闲话、气话,一边慢腾腾往前走,走五步,退三步,踩着厚厚的苇子草,在苇子湖里乱转。

轿里的杨秀听着轿夫们的牢骚,越听越急,越窝囊。自家几辈子伤天害理,修下这辈子出嫁,遇见这些糟心事。从娘家门口上了婆家来的轿子,一路走下来,她不招谁,不惹谁,就因为婆家庄里去了土匪,所有的麻烦,所有的怨言,就都落到她杨秀头上。杨秀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惹轿夫生气,她是新媳妇,她不能任性。

几个轿夫抬着杨秀在苇子地里乱转,走走,停停。红柳滩上空浓烟大火。

天亮了,日出了,火势不减。轿夫再一次把轿子停在苇子草上。

此时,陈远根正疯了似的在苇子地里乱转,找他还没娶到家的新媳妇。

陈远根,杨秀,轿夫,都在苇子湖草缝里转。轿夫早在黑夜里走迷了路,他们走的不是去红柳滩的那条路,他们只是踏着苇子湖深深的枯草向着着火的那个方向走,路走偏了,但方向不错,因为远处通红的大火引着。

找不见杨秀,陈远根急的心里像着火,他怕这伙人不管不顾,一头撞进庄里去。今日这伙土匪格外有耐心,天近晌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庄里一边放火,一边寻摸些他们看着有用的值钱的或不值钱的东西。既然是冲着方家办喜事来的,不等过了午时好时辰,他们不肯走,抓不住方家老三,也要彻底把他家的喜事搅黄了。

太阳越升越高,苇子缝里看出去,红柳滩依然浓烟滚滚。轿夫们明白,今日方家的婚事算是彻底黄了,就算眼下立马回去,也来不及给方家抬媳妇,既然这样,认打认罚都行,他们也不用再着急忙慌往回赶了。只管把眼下轿子里这一位小心送到陈好家,今年腊八,他们也算没白过。眼看着快要晌午,陈远根,陈俊明谁都不来迎他们,庄里到底发生了多大的事,他们娶到半道上的媳妇不要了。

“轿头,大闺女出嫁,可没有过了午时不下轿的,要不,咱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吧。”

“陈远根不来接,咱们这么闯进去,遇着土匪咋办?”

“别指望陈远根,陈家媒人来接,要来早就该来了,我猜他们不是被土匪抓了,就是被土匪杀了。要不,娶到半道的媳妇,没有不要的道理。”碎嘴子坐在苇子草上不急不燥说怪话。

“兄弟几个也别急,反正今日方家的事也误了,土匪作乱,也不能全怪咱。要急就是轿里这一位,土匪不走,婆家没人来接,新媳妇咱送不进庄里,这事咋办?”几个轿夫,多少年干这营生,头一回遇见这么难办的事,一个老实的轿夫为这事发愁。

“这事怪不得咱,又不是咱兄弟几个腿脚慢,误了他家好时辰,他若有气,找土匪说理去。”刘四大声说,这话他是说给杨秀听的。

“怨,谁怨谁咱得弄明白,别人家娶媳妇嫁闺女,有遇着刮风下雨打雷的,他们家倒好,偏遇见土匪进庄里杀人放火,他们自家人把新媳妇舍下不管不问,咱给他抬着在这苇子湖里转了半天一宿,累的腿肚子转筋,饿的肚子打鼓,干的舌头根子发麻,咱这份辛苦找谁家说去。”又是碎嘴子。

“土匪再不走,我看咱们只好把新媳妇送回她娘家去,不是咱不懂规矩,婆家没人接,咱不能把人家闺女放在这苇子湖里不管吧?”老实轿夫还是愁着新媳妇送不下。

杨秀沉不住气了:“叔,气话也没有这么说的,俺今日坐您轿子,是出娘家门,嫁到婆家去做新媳妇的,俺没进婆家门,没个错处,您几位不能做主,就把俺半路退回娘家,真这么做,往后说起来,万辈子让人笑话,俺一个闺女家,担不起这名声,您若真想这么做,不如叔几个在这儿把俺杀了,埋了,您几位也图个省心,俺也死个干净。”

“闺女,婆家门咱进不去,娘家你又不回去,这不是存心难为俺吗?”碎嘴子隔着轿帘说给杨秀。

“不能进庄咱就在这里等着,不信土匪在红柳滩安家落户住一辈子,真要把俺送回娘家,知道的说是遇见土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俺有啥错处,婆家嫌弃不让进门,这主意连想也别想,今日早晚,您几位大叔也得受累把俺送到婆家门上。”

“你可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俺抬着你,又累又饿,在这苇子湖里耗着,土匪到底啥时候能走,他们若是在这儿过夜咋办?他们若是在这儿过年咋办?”

“您放心,他们不能在红柳滩过夜,更不会在这儿过年,咱等到半夜,过了腊八,他们不走,我自家走,去娘家,去婆家,我自家做个主张,这时还早,这等时辰下轿的新媳妇不着急,您急什么。”其实今日最急的是杨秀。今日出嫁,半路遇见这档子事,陈远根跑了,媒人也跑了,几个轿夫抬着她,躲躲闪闪,走走停停,不断拿些话敲打她。又不是自家招来的土匪,今日她哪儿就有错处?

“年年腊八好日子,今年这是咋了,谁家闺女命硬,冲撞了喜神,喜神不给她面子。”碎嘴子又冷又饿,从心里不待见轿子里的新媳妇。

“叔,俺知道几位受累了,等俺进了婆家门,让俺公公多给几位加一份脚钱,不能白让您这么受累。”

刘四忽然就笑了:“闺女,亏你还会说句好话哄俺,你敢这么说,是不知道婆家日子过的啥样,实话告诉你,今日夜里抬你,俺开水没喝他陈家一口,大子没拿他陈家一个,俺可是白白给他陈家帮忙。”

一听这话,轿子里的杨秀觉着自家脸上发烧,原本以为人家今日拿了婆家的轿钱,就说抬她走这夜黑草深的苇子湖,至于半路出了这事,那也是巧赶巧遇上的,他们这抬轿的和坐轿的都没有错处,却不想自家一句话,引出来这尴尬事。杨秀是个心里宽敞的人,事明白了,情归情,义归义,今日自家是新媳妇,要还这轿夫的人情,那也是日后的事,无论如何他们今日也得把这帮忙的事继续做下去,理是这么个理,话可不能这么说。

沉了片刻,杨秀对着轿外说:“叔,若真是这么个事,可真叫俺无地自容了,这不羞煞人吗。他陈家没钱,娶儿媳妇连顶轿子也雇不起,还亏您仗义,帮他这大忙。您再仗义,也就帮他这一回,把俺抬过去,给他儿子做媳妇,这一辈子的穷日子俺咋过下去。几位大叔仗义,这不坑了俺吗,不如咱在这儿好聚好散,您忙您的,我找路自家回娘家去。”

刘四一听这话急了:“闺女,你若走了,回头陈家找俺要人咋办,这不砸俺饭碗吗?”

“都像他爷们儿这样,要这饭碗啥用,今日这不白吃苦受累吗,咱不说这土匪是他爷们儿招来的,可这冰天雪地,您担惊害怕,累的腿肚子转筋,天都晌午了,热水都没喝上一口,俺心里愧得慌,几位叔仗义,俺跟着他爷们儿丢不起这人。今日在这儿咱散了,各走各的,他陈家儿子打一辈子光棍活该,横竖他怨不着咱不是。”杨秀嘴里这么说着,她人坐在轿里却没有动。

“闺女,话不能这么说,谁家穷也不定就穷一辈子,俺是看远根这孩子老实忠厚,为人实诚才帮他这忙。你这么精明的闺女,嫁过去跟着远根,俩人过一辈子好日子,若不为这个,俺哥儿几个也不出这憨力气,讨这份麻烦。”刘四劝杨秀,也是安慰几位轿夫。

杨秀等的就是这话:“叔,您这么说才算是有眼光的大好人呢,今日您几位帮了俺,明日俺日子过好了,永忘不了您今日的情份。进了他陈家,俺不敢说能过成财主,若是全家无病无灾,过个衣食有着落也不算俺今日说大话,真有这好日子,年年腊月初八,请几位叔俺家里喝酒吃肉。”

“闺女说这话可心眼子多呢,年年腊八好日子,俺这穷轿夫,就指望这好日子里挣几个钱过年花销,谁有那闲工夫你家里喝酒吃肉去。”碎嘴子这么说,轿夫和轿里的杨秀都笑了。

『加入书架,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