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拘谨的,便是现在,对我这个老头子亦是恭敬有加。”刘氏合上房门,望向毕恭毕敬站着的周世景,他素是如此,长者不坐,他便一直站着,“坐下吧。”
许是烛光所映,周世景发觉刘氏较往日憔悴了许多,遂关切地问他:“这几日连阴的雨天,爹可有不适的地方?”
刘氏紧捶酸软的腿,叹气坐下:“不过是作天阴,一把老骨头了,不打紧的。”目光掠过箱顶上的瓷罐子,面色稍稍松快了些,道:“多亏你送来的蜡梅根,我拿它泡了酒,想起来便喝些,效用委实不浅。”至此又是一叹:“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来,家里家外多亏你了。”
“爹外道了。”周世景低声应过。
之后屋里沉静了片刻,刘氏闭目皱眉,良久才哑着嗓子,拉起周世景的手,惨着个脸问他:“景呐,你老实告诉爹,事情是不是没有什么余地了?”
周世景静静抬眸:“爹......”
不待他说下去,刘氏就继续道:“可怜我儿年纪轻轻,哪懂什么世态炎凉,横遭奸人算计。无端端招得这一身祸事。素日里一个个笑脸相迎,背地里巴不得你早些倒霉。”刘氏一面说着,一面激动地抹起泪来,“现如今又找谁撑腰说理去呢?”
周世景抚着刘氏的背,替他顺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心里也不比刘氏轻松到哪里去,他虽已对事态有了把握,却还是不敢大意。
“会没事的。”周世景只是柔声一遍遍说道。
刘氏这才缓缓平复下来,凝视烛火迟疑了半晌,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某样物件,以指腹反复摩挲过,才舒开掌心现出手里的玉穗来。
“我原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到死都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刘氏说着话,面色如常,好似挣扎了许久要做什么决定,此刻突然释然了一般,他平静地继续道:“如今这般看来,再也不能了.......”
周世景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怔住了,问他:“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摇头,掰开周世景的手,将玉穗塞进他的手里:“你去吧,拿它救思焕。那人便是再冷血,也不会置她的骨肉不顾的。”
***
周世景跨出刘氏的房门时,屋外有微风拂过树梢,庭中的海棠花已铺落了一地,月光下如雪般的莹白一片。
他缓步走到回廊尽头,将入甬道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来的方向。
方才刘氏拉着他说了好多话,到最后刘氏已经泣不成声,他安慰了许久才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