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瑭忽然问。
江瓷低着头看地砖,直到黎瑭又问一遍时,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赶紧道:“奴婢名叫泠瓷。”
一听黎瑭忽然跟这烧火丫头搭上话,赵嬷嬷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黎瑭淡淡道:“正好缺了个替我磨墨的侍女,你来。”
赵嬷嬷惊得差点跳起来,但她不敢,在原地团成一团恶狠狠地瞪着江瓷。
如果不是这丫头,泠月早死了……这死丫头当着那么多老妈子的面,将她损得一无是处,后又打得她半个月浑身酸痛,可如今殿下却真把她瞧上了?!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赵嬷嬷悔不当初,就恨当时挥棍子那老妈子力气不够大,没当场把江瓷给打死!!
而江瓷的惊讶程度是完全不低于赵嬷嬷,直到冬青提醒,她才赶忙谢礼。
安奉仪却格外安分地跪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奉仪,再罚去半年月银和贴补,”黎瑭淡淡道,“明日起,叫甘嬷嬷去西风阁,教教安大人没教安奉仪的规矩。”
说完之后,黎瑭转身离去,江瓷只见那衣袍边缘随着脚步的抬起而飞翻,她看着黎瑭的金纹靴,有些出神。
这一世和上一世,当真不一样……
安奉仪转头看了一眼江瓷,带着人离开。
安奉仪这一走,赵嬷嬷就跟疯狗脱了绳子一样朝江瓷飞扑过去:“你个贱婢!!你个贱人!你害得我……”
江瓷一把将药粉甩在赵嬷嬷脸上,闪身躲开。
黎瑭方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谓是让赵嬷嬷在宫中伏小做低这么多年的辛苦尽数付之东流。
不当差的老妈子,除了与主子们感情亲厚的晚年生活不错,其余下场皆是凄惨无比。更何况,赵嬷嬷平日里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又是被太子直接下令处罚,对赵嬷嬷来说,是天崩地裂般的打击。
江瓷撒出去的药粉能让人在很快的时间浑身发软,赵嬷嬷知道自己又着了道,满眼血丝的怒吼:“我要告诉殿下!你是个妖女!!妖女!”
妖女……
我当然是,还是你们殿下一手培养出来的妖女……
江瓷摸出枕头下放的匕首,眸光冰冷的看着赵嬷嬷。
她比谁都知道怎么折磨人,一刀一刀地刺在哪个位置最痛却又不会立刻死……江瓷呼吸慢慢粗重,可现在还不能。上一世泠月是被奸杀,始作俑者不止赵嬷嬷一人,而且她现在已是丧家之犬,对江瓷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力,还不如留着,查出背后的幕后主使……
她一把将匕首丢回床板上,往痛处踹了赵嬷嬷几脚,狠狠压在她脸上:“今日放你一条狗命,滚。”
这夜,东宫算是彻底闹翻了天。不过闹的不是哪位宫女登了天,闹的是作威作福已久的赵嬷嬷终于下了台,闹的是赵嬷嬷自以为聪明,想整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低等丫鬟,没想到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还让一个烧火的低等婢女摇身一变成了殿下身边的贴身宫女。
虽是贴身侍女,可大家却都没想偏,因为见了泠瓷的人都说,那丫头长得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就这样,长得不尽如人意的泠瓷姑娘,当夜搬进了丫鬟住所里最好的书院西厢房,豪华的一人单间,离太子殿下的书房就几步的距离。
黎瑭处理完公务,便听冬青说,江瓷东西太多,已经让冬奎帮着搬了好几趟了。
黎瑭皱起眉:“她要把那堆破柴搬过来吗?”
黎瑭起身,走到门口,便见几个大箱子,外表朴实无华,还满是灰尘。
黎瑭嫌弃地皱起眉:“搬走。”
江瓷正埋在药堆里清点自己的药材,一听黎瑭的声音赶紧行礼:“殿下。”
在十一岁左右的时候,黎瑭也这般,经常出入她的房间,似乎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亲昵。渐渐长大之后,就疏远了。看着黎瑭如同幼时地站在自己面前,江瓷有些恍惚。
黎瑭满脸嫌弃地看着满是灰尘的大木箱子,江瓷立刻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殿下,别看这木箱子看着破旧,但此木材乃东皇山独有的溪黄木,遇水不湿、蚊虫不破,是储存药材的宝物。”
黎瑭凑上前一看,箱子里面竟是另外一番天地,干净整洁,摆着许多个小木箱子,个个名贵药材整整齐齐地列于其中,清苦的药香闻着便让人心旷神怡。
见这么多稀世宝物,黎瑭不免多了几分赞赏:“你哪来的这么多?又是如何带入宫中的?”
说起这些宝贝药材,江瓷不免有些得意,那股子灵气透过虚假的面具直逼人心:“随秦师傅在外尝药材的时候收集的,至于怎么带入宫中,殿下教出来的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黎瑭挑了下眉:“你最好是有。”
他手摸着一株还养在土里的、从石头边长出来的郁郁葱葱的红灵石草:“这草倒是特别。”
江瓷一怔,看着黎瑭毫无所知的侧脸。
红岭石草,只生长与琉周国西南边境的红岭山脉之上,她当初和秦师傅就是为了这株药草,违背了黎瑭的计划,从东北边境的山脉悄悄去了红岭山,也在那里,遇到了失血中毒昏迷的黎瑭。
江瓷上前将整个木盒抱出来,清凌凌的眼睛看着黎瑭:“殿下喜欢,阿瓷便送给你。”